第14章 龙潜京华

李策略作沉吟，似有难言之隐。

中秋佳节，或许那时他已身归皇陵，无缘品尝国公府的月饼。但若能让父皇也尝尝这人间美味，倒也甚好。

“不必客气，”叶长庚豪爽地举起酒杯，“我对京都熟门熟路，府邸在哪条坊街？”

“哦，”李策语气温和地回应，“家父居于御街尽头，大明宫内。”

“哪里？”叶长庚原本搭在李策肩头的手臂，瞬间僵硬，手中酒杯微微倾斜，顾不得酒水浸湿衣衫，神情呆滞地问道：“大明……宫？李……九郎？”

能居住在大明宫内的男子，除了当今圣上，便只有那些身有残缺的宦官了。

然而眼前的男子，虽略带病容，却器宇轩昂，举止得体，绝不可能是宦官的养子。

叶长庚立刻放下酒杯，整理好衣冠，恭恭敬敬地向李策行礼。

“草民叶长庚，拜见九皇子殿下，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李策轻咳一声，起身示意叶长庚落座。

“这是为何？”他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叶长庚，缓缓问道，“莫非你也像那些人一样，认为我从皇陵而来，身染不祥之气？”

“岂敢，岂敢！”叶长庚的神情略微放松，“殿下切莫听信那些无稽之谈。”

“既然如此，便请坐下，”李策语气诚恳，“难得能结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今日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殿下还是少饮为妙，”叶长庚关切地按住他的手，“我听说殿下之前与五皇子殿下发生冲突，如今还在养病期间。”

叶长庚虽然与这些皇子们并不熟悉，但消息却异常灵通。

他的眉宇间，流露出对朋友真挚的关心。

感受到这股难得的暖意，李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微微低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亲自为叶长庚斟满一杯酒。

如果说，今日被叶长庚拉来此处，他心中还怀揣着打探叶清消息的目的，那么此刻，他是真心想与叶长庚结交，成为真正的朋友。

距离醉春楼不远的一家茶坊内，一位临窗而坐的男子探头向外张望，眉头紧锁道：“方才我好像看到你家大舅哥从那边走过去了。”

“是吗？”

坐在下首的钱友恭闻言立刻起身，向窗外望去，只见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却并没有发现叶长庚的身影。

“或许是你看错了吧？他这个时辰应该在书院苦读才是。”

钱友恭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为对面的男子斟酒，神情举止，无不透露着巴结奉承之意。

这位男子，便是户部侍郎的外室子，严从效。

严从效年约十九，容貌还算俊朗，只是两眼间距略宽，显得有些缺乏聪慧。

他翘着二郎腿，手中不停地揉搓着一个精致的香囊，漫不经心地说道：“咱们之间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公子请放心，”钱友恭拍着胸脯保证道，“叶长庚每日都在书院里埋头苦读，即便偶尔出来吃喝玩乐，也必定会在夜里赶回书院，绝不会耽误公子的大事。”

听到这番话，严从效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将手中的香囊凑到唇边，深深地嗅了一口。

“叶清也像这香囊一样，如此芬芳迷人吗？”

他的神情如痴如醉，仿佛已经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自从今年上元节，他偶然间见到叶清陪伴着叶柔和钱友恭一同赏灯，便对叶清的美貌念念不忘，魂牵梦萦。但先前碍于叶清与宰相府的婚约，严从效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但如今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叶清被宰相府无情抛弃，钱友恭又主动表示愿意从中帮忙，严从效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迎娶叶清进门的美好景象。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让他捡了个大便宜啊！

叶清不仅容貌出众，而且还是国公府的嫡出千金。

“香不香，严公子很快便能亲自体会到了。”

钱友恭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张纸，放在严从效面前。

“您看，这件事是这样安排的……”

“好，好，好！”严从效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听完之后，更是对钱友恭的计划赞不绝口。

“事情就应该这样办！你看前些日子，傅明烛和秦白薇，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最终喜结连理的吗！对于女人来说，名节可是至关重要的，到时候，叶清一定会哭着喊着，求我娶她。”

钱友恭在一旁点头哈腰，连声附和。

严从效得意地笑着，一把搂住钱友恭的脖子。

“到时候，咱们可就是亲戚了，你一直都讨厌京兆府，这也好说，到时候我把你调到户部去！”

两人一同放声大笑，笑声穿透了狭窄的街巷，与对街热闹的叫好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叶清在茶馆里听了半场说书。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薛仁贵征东》的故事，正当她听得津津有味之时，身边的丫鬟水雯却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她赶紧回去。

“小姐，咱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总不能每次都翻墙回去吧？”

最重要的是，她们今天出门是乘坐马车来的，就算她们能够顺利翻墙进入国公府，停在墙外的马车也迟早会被人发现。

叶清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抬头看看天色，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于是抓了一把放在桌上的葵花籽，起身准备离开。

回到国公府，叶清发现自己的母亲果然正在家中等候，但今日母亲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悦，见到她偷偷溜回来，也并没有责怪她。

“你姐姐怀孕了。”叶夫人轻轻摇动着手中的团扇，语气温和地说道。

叶清也拿起一把蒲扇，用力地摇动着，听到母亲的话，立刻惊喜地站起身来：“真的吗？我要当姨母啦？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早着呢，”叶夫人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显露了出来，“钱家已经派了奶娘和丫鬟过来，说是你姐姐要静卧养胎，希望你能过去陪伴她一段时间。为了避嫌，你的姐夫已经搬到衙门里去住了。”

小姨子去姐姐家探望，姐夫自然要主动避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好啊！”叶清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你急什么？”叶夫人起身说道，“我还要为你姐姐准备一些她爱吃的食物，再准备一些滋补养身的药材。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你才能动身前往钱家。”

得知女儿怀孕的消息，叶夫人心中那日离别时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叶柔怀孕，她的夫家自然是欢天喜地，而娘家这边，除了喜悦之外，还夹杂着一丝关切和担忧。

毕竟是第一胎，各个方面都要格外小心谨慎。

叶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忙碌着准备各种东西，叶清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只不过，她想要携带的一些东西，却被奶娘以各种理由阻止了。

“二小姐，大小姐现在正在孕中，怎么能见到这些刀兵之物呢？”

弓箭之类的武器就不用想了，锋利的匕首也不可以，那携带几个小巧的流星镖总可以了吧？

“二小姐快放下，”奶娘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万一惊扰了大小姐的胎气，咱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