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孽缘

叶柔双膝跪地，身躯微微颤抖，她的婆婆叶夫人怒火中烧，胸口剧烈起伏。

“我堂堂国公府，虽说如今已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可也算是清贵人家，难道如今竟要沦落到靠出卖女儿来攀附权势的地步了吗？”叶夫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质问道。

叶柔泪如雨下，哽咽着辩解道：“母亲，女儿绝无此意啊！”

“绝无此意？”叶夫人提高了嗓门，语气更加严厉，“先不说外室子的身份有多么令人不齿，就说他去年在平康坊被骗得只剩一条亵裤回家的丑事，难道是个心智正常之人能做出的？如此糟蹋你妹妹，究竟是谁的主意？是你，还是钱友恭？”

钱友恭，正是叶柔的丈夫，眼下在京兆府担任司户参军一职。

司户参军的职责，免不了要与户部官员打交道，他自然要百般逢迎。然而，叶夫人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狠毒，将主意打到了妻妹身上。

叶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身边的奶娘连忙将她扶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叶柔发髻上那微微颤动的发簪，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柔儿，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变得如此……如此糊涂！”

责骂的话语哽在叶夫人的喉咙里，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她实在无法狠心斥责。那支摇曳生姿的发簪，还是叶柔出嫁那天，她亲手为她戴上的。

叶柔只是不停地哭泣，不停地道歉。叶夫人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你走吧，回去告诉钱友恭，若是再有这等龌龊的想法，我绝不会饶了他！”叶夫人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叶柔战战兢兢地起身，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却被她像触电一般地躲开了。

“母亲，”临走之际，叶柔带着哭腔说道，“娇娇喜欢吃西市的桃酥，女儿来时特意绕路去买，可惜已经卖完了。改日我让丫鬟买了给妹妹送去。”

叶夫人依旧怒火未消，只是用手背支着额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叶柔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强忍着泪水，转身离开了。回到家中，她顾不上其他，先去梳洗一番，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婆母处请安。

婆母只是略微问了几句家常，便劝她不要过于担忧娘家的事情。

“这事儿已经闹到了早朝之上，圣上都已知晓了，自然会为你妹妹留心挑选一户好人家。”婆母安慰道。

叶柔听了这话，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告退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走进院子，她就发现洒扫的丫鬟脸色有些不对劲。叶柔心中疑惑，加快脚步走了几步，便听到正房内传来了阵阵嬉笑之声。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猛地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瞬间愣在了原地——只见她的丈夫钱友恭正坐在春凳上，怀里搂着一个新纳的小妾。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味，那小妾衣衫不整，露出半边酥胸，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正挑衅地看向叶柔，没有丝毫躲闪。

在这个家里，她这个正房嫡妻的地位，早已荡然无存。

见到叶柔回来，钱友恭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因为身体过于肥胖，他屁股下的春凳发出“吱呀”的声响。他还在那小妾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这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推开。

“滚回去等着爷。”钱友恭的声音轻佻而下流。

话语粗俗不堪，但语气却腻得让人作呕。他随手将手中的一块红布丢给那小妾，正是他刚才从小妾身上解下来的肚兜。

“怎么样？”钱友恭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看向叶柔，问道。

“不成！”叶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比以往强硬了几分，“母亲气得不轻，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想要巴结户部侍郎，我管不着，但别想把我妹妹往火坑里推！”

钱友恭似乎没有料到平日里温顺柔弱的叶柔竟敢这样教训他，顿时怒火中烧，猛地将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走到叶柔面前，他那矮胖的身躯，活像一座小山一般，充满了压迫感。

叶柔吓得连连后退，想要躲避，却被钱友恭一把抓住了手腕。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叶柔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陪嫁丫鬟春燕见状，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老爷，求求您松手吧，我们娘子在安国公府受了委屈，这才一时冲动顶撞了您。娘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滚开！”钱友恭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春燕的胸口，将她踹倒在地。

“叶柔，你给我听清楚了！”他声色俱厉地骂道，“丢了宰相家的婚事，你们安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你指望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能有什么本事吗？我呸！嫁给户部侍郎的外室子，都算是你们安国公府高攀了朝臣！”

叶柔紧咬牙关，脸上充满了惊恐，钱友恭的手指像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所以，你当初上门提亲，是因为想要同相府公子做连襟吗？”叶柔痛苦地问道。

叶清的婚事，原本定在叶柔之前。

“不然呢？”钱友恭松开了叶柔的手腕，不屑地说道，“难不成是因为你那些嫁妆？还是为了你这寡淡无味、不懂得伺候人的性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叶清的婚事告吹，他这点指望也彻底落空了。

他伸出肥腻的手，捏住叶柔的脸颊，用力地扯着，使得她的嘴角变形，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叶柔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钱友恭见状，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把甩开她，扬长而去。

丫鬟春燕连忙拿来活血化瘀的药水，小心翼翼地给叶柔涂抹着伤处。

不仅仅是胳膊，她的全身各处，都遍布着钱友恭施暴后留下的痕迹。

“小姐，”春燕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落下来，“咱们回去告诉夫人吧！逼他和离也好，休妻也罢，就算一辈子孤苦，也好过这样日日被人欺负啊！”

“不行……不行……”叶柔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想要将脑海中这个可怕的念头赶走，“妹妹被人退婚，我已经够丢人了，我若再和离归家，我们安国公府岂不是要更加遭人议论，沦为京城的笑柄了吗？我留在这里，那些想要欺负我们的人，起码还会顾忌京兆府的面子，不敢太过猖狂。”

虽然京城遍地都是当官的，京兆府的司户参军官职也不大，但总好过朝中无人，任人欺凌。

春燕忍不住悲声哭泣。

“这叫什么事儿啊！当初求娶小姐的时候，他恨不得跪下来求！怎么娶到手了，反而就不知珍惜了呢？”春燕哽咽道。

“都怪我识人不明……”叶柔翻动着衣袖，仔细地涂抹着伤痕，轻声叹息道，“他来求亲的时候，母亲就不同意，说钱家读书人少，钱友恭是靠着举孝廉才当上官的，家世同我们国公府相差太多。可那时我鬼迷心窍，贪恋他那些虚情假意的关心和呵护，这才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