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棒打鸳鸯

傅明烛那油腻的嗓音，像裹了蜜的毒药，在厅堂里回荡：“小侄已经跟家父禀明，只要叶清小姐能过门，立刻就能执掌我们傅家的中馈大权！别说是家里的柴米油盐，就连田产、商铺、银钱，都由她说了算！”

这话说得漂亮，简直要把整个傅家的财政命脉，都双手奉送给叶清。

屏风后，叶清忍不住嗤笑一声，心中暗骂：“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当我稀罕？”

叶夫人眼角的余光扫过屏风，看见女儿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家老爷，为了追求长生大道，已经离家十年了。这十年来，安国公府上上下下，大事小情，都是我这个妇道人家一手操持。中馈账目，更是费心费力。怎么到了你相府的眼里，就成了可以拿来做交易的筹码了？”叶夫人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傅明烛被问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字。

叶夫人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继续追问道：“且不说你之前败坏了吏部员外郎家千金的名节，这件事，你又打算如何弥补呢？”

“这……”傅明烛额头冒汗，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还请伯母和娇娇小姐大人大量，允许小侄迎娶秦白薇为妾，以此来补偿秦小姐。”

吏部员外郎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当朝宰相亲自登门谢罪，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勉强得到了对方的谅解。

女儿的名声已经毁了，想嫁个好人家，那是不可能了。

让她做妾，也算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

可对于安国公府来说，这算哪门子的道歉？

欺负了你，羞辱了你，然后装模作样地负荆请罪，最终，你还得乖乖地把女儿嫁给他，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和那个跟他厮混的贱妾日日相见，想想都恶心！

叶夫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团扇，几乎要把扇柄给捏断了。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维持着主母的风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安国公府愿意成人之美，成全相府和秦府永结秦晋之好。傅公子，请回吧。明日，安国公府自会派人上门，解除婚约！”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傅明烛见状，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想要恳求叶夫人改变主意。

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身穿华丽锦袍的年轻公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是谁敢欺负我妹妹？”

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厅堂都嗡嗡作响。

来人正是叶清的亲哥哥，叶长庚！

叶长庚怒气冲冲地冲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开溜的傅明烛。

“想跑？没门！”叶长庚心中怒骂一声。

他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傅明烛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紧接着，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傅明烛的脸上。

“啊！”傅明烛发出一声惨叫，顿时鼻血横流。

叶长庚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左右开弓，拳拳到肉，打得傅明烛连连求饶。

“打你龟孙！敢欺负我妹妹！”叶长庚怒吼着，越打越来气，索性从窗台上抄起一根木棍，朝着傅明烛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木棍落在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傅明烛被打得抱头鼠窜，连连惨叫，一颗门牙也被叶长庚打飞了出去，说话都开始漏风。

“嘿……嘿有此理！”他含糊不清地喊道。

估计是想说“岂有此理”。

傅家带来的随从见状，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阻拦，想要把傅明烛救下来。

可是，他们哪里是叶长庚的对手？

叶长庚下手又狠又快，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得人仰马翻。

叶夫人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傅明烛打得鬼哭狼嚎，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她强忍着笑意，直到叶长庚打得差不多了，这才装模作样地厉声喝道：“住手！长庚，你给我住手！”

叶长庚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飞快地跑到叶夫人的面前，一个滑跪，直接跪在了叶夫人的脚下。

“儿子知错，请母亲责罚！”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认错的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眼见叶夫人要教训儿子，傅家的人再也不敢多待，他们灰溜溜地拱手告辞，连句狠话都不敢撂，生怕再惹怒了这位煞星。

“你怎么从书院回来了？”叶夫人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儿子，语气缓和了一些，问道。

“傅明烛这龟儿子干的那些破事，早就传到书院里去了！儿子担心您和妹妹心情不好，就赶紧回来哄哄你们。”叶长庚嬉皮笑脸地说道。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样已经被压得变形的水果。

“哎呀！”叶长庚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恼地说道，“光顾着打架了，忘了把它们拿出来了，这下全碎了！”

“就是，”叶清走到叶长庚的身边，瞥了一眼那些被压得不成样的水果，故意板着脸说道，“碎了的果子，我可不吃！”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拿起一块碎果子，放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又有些不满地说道：“打得也太轻了！是不是在书院里读书，读得没力气了？”

叶长庚任由妹妹挖苦，嘿嘿一笑，又把果子递了过去。

“你别难过哈！哥哥再给你找个更好的！保证比你大姐嫁的还好！”叶长庚拍着胸脯保证道。

叶清的大姐叶柔，早已经嫁人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温馨而融洽。

叶夫人所谓的教训儿子，也只是在他跪麻双腿之前，关切地问了一句：“回来之前，吃饭了吗？”

晚膳过后，兄妹俩坐在后院的秋千上，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还在难过呢？”叶长庚看着叶清，轻声问道，“你一难过，就喜欢咬嘴唇。”

叶清下意识地松开了嘴唇，歪着头，靠在秋千的绳子上，慢悠悠地说道：“今天我刚回到家的时候，母亲肯定就已经知道傅家的那些腌臜事了。她当时的神色就很不好。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一意孤行，也不会让母亲这么生气。”

虽然把傅明烛丢到御街上很解气，但是看到母亲今天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叶清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任性了，伤了母亲的心。

叶长庚双臂抱住秋千的绳子，一下一下地晃荡着，没有说话。

“如果父亲还在家就好了，”叶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都快要忘了父亲长什么样子了。”

“别提那个老家伙！”叶长庚突然松开了秋千的绳子，声音也变得有些怨怼，“当年，祖父苦苦哀求先帝，说叶家世代都不需要世袭爵位，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不袭就不袭，反正袭了爵位也没有什么实权，没什么意思。但我恨那个臭道士！”

叶清出生后没多久，她的父亲就离家修道去了。

十年来，杳无音讯，也不知道在哪座深山老观里清修。

安国公府如今全靠叶夫人一个人苦苦支撑，朝中又没有人脉，渐渐地，门庭冷落，日渐衰败。叶清年纪小，感受还不深，但是叶长庚已经成年，早就尝遍了人情冷暖的滋味，心里时常感到愤愤不平。

“你知道哥哥今天为什么一定要狠狠地揍傅明烛一顿吗？因为错过了今天，以后再想打他，那可就绝无可能了。他毕竟是当朝宰相家的公子，就算宰相不说话，照样有无数阿谀奉承之辈，为了巴结宰相，给我罗织罪名。”叶长庚看起来莽撞冲动，但实际上，他的心思非常缜密。

他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哥要去书院读书了，哥哥一定要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咱们家有人做了官，以后就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叶清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丢给了叶长庚。

叶长庚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脸上露出了笑容：“这里面应该是两块银锭吧？”

“知道你老是请人吃饭，给你补贴家用，省得你又去赊账。”叶清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谢了。”叶长庚也笑了起来，“还是妹妹最贴心。”

第二天早朝，弹劾宰相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向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