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坦诚相待

“别说了！”杂耍班主一脸的晦气，仿佛刚吞下了一只苍蝇，“全他娘的跑城外去抬车，等着领赏银呢！”

“哦？”那人原本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手中的糖人，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致地问道，“抬谁的车啊？这么大的阵仗？”

“还能有谁？九皇子呗！”杂耍班主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溜溜的味道，“说是九皇子身边的丫鬟发话了，谁能把他的马车从郊外抬到御街，就赏二两银子！一人二两，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九皇子？”男人剑眉微挑，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神色。他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随从。

随从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恭敬地请示道：“殿下，要不要属下……”

“不必了，”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芒，“你不觉得，这出戏码很有趣吗？”

他抬脚向前走去，步履也比之前轻快了几分，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目睹这场闹剧。

与此同时，郊外的一片幽深树林之中。

傅明烛总算是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瘫倒在马车那逼仄的空间里。

他意犹未尽地搂着身边女人的纤细腰肢，指尖正准备进一步探索那如凝脂般柔滑的肌肤，却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喧闹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地传来。

“没错，就是那辆马车！”

“肯定错不了！你们瞧，拉车的马都跑没影儿了！”

傅明烛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连忙将车帘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前方黑压压地涌来一群人，男女老少，足有几十号之多，正气喘吁吁、呼呼啦啦地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缩回脑袋，惊慌失措地喊道：“衣服呢？快点穿衣服！别愣着啊！”

可狭小的车厢之内，哪里还能找到半片遮体的衣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突然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一阵兴高采烈的呼喊声：

“九皇子殿下莫要着急！我们这就帮您把马车抬回城里去！”

傅明烛顾不得其他，猛地一把掀开车帘，只露出一个脑袋，面色惊恐，声嘶力竭地怒骂道：“都他娘的给我滚开！我有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瞬间变得无比难听，额头上更是冷汗如雨下。

马呢？他用来炫耀的宝马呢？

另一边，御街的入口处。

叶清端坐在舒适的马车之中，透过轻纱车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耐心地等待着好戏开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人群便簇拥着一辆略显狼狈的马车，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只见那辆原本应该由骏马拉着的马车，如今却是由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合力抬着，他们个个涨红了脸，挥汗如雨，步履蹒跚。马车周围，还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妇和天真烂漫的孩童，他们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兴奋地高声喝彩，场面热闹非凡。

透过车厢，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惊慌失措、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快把本公子放下去！听到没有，快放下！”

抬车的百姓们却全然不顾他的怒吼，反而不忘出言“安抚”这位“歇斯底里”的“九皇子”。

“九皇子殿下您就稍安勿躁吧！咱们得把您抬到地方才行啊！”

京城里早就传遍了，说这位九皇子从小就住在偏远的皇陵里，脑子早就坏掉了，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九皇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车里的傅明烛简直要气疯了，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周围的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皇子殿下就是不一样啊！这是在体察民情，隐藏身份呢！”

傅明烛听得一头雾水，心中更是又急又气。

眼看着马车距离繁华的御街越来越近，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却被身后那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女人死死地拽住了。

“傅郎，你身着中衣，或许还能想办法逃脱，可你让奴家如何是好啊？”

她已经哭了一路了，声音嘶哑，几近崩溃，只能勉强用一块单薄的披帛遮掩住自己那暴露的肌肤，浑身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傅明烛无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去给你拿衣服啊！你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动！”

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傅明烛立刻低下头，尽量遮掩住自己的面容，身穿一件单薄的中衣，便急匆匆地冲出了车厢，想要尽快摆脱眼前的困境。

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群眼疾手快的百姓给团团围住了。

“九皇子殿下，说好的赏银呢？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什么赏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们赏银了？”傅明烛气急败坏地怒骂道，“都他娘的给我滚开！别挡着我的路！”

“你竟然敢不承认自己是九皇子？”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傅明烛，立刻指着他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他根本不是什么九皇子，他是宰相府的大公子傅明烛！”

百姓们原本还碍于“九皇子”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如今得知眼前之人只是一个相府公子，顿时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傅明烛被众人缠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法脱身，又担心百姓们会一时冲动，直接掀开车帘，将里面的秘密公之于众，无奈之下，只好咬牙切齿地说道：“行行行！我给你们银子！你们到底想要多少？”

“咱们事先可是说好了的，一人二两银子，可不能少啊！”

“谁跟你们说好了的？我出门会带着几十两银子在身上吗？”傅明烛怒火攻心，恨不得将这群刁民狠狠地揍一顿。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御街，他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百姓们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

“明明是说好了的，你可不能赖账啊！”

“宰相府的公子也不能白使唤人吧？咱们辛辛苦苦地抬了这么久的车，总不能白费力气啊！”

御街距离戒备森严的皇城很近，此时正值散值时辰，三三两两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地从官衙中走了出来，有的骑着高头大马，有的乘坐着装饰华丽的马车，准备回家。当他们来到御街时，却发现道路被拥堵得水泄不通，顿时怒不可遏地呵斥起来。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在御街上喧哗闹事？”

当朝宰相傅谦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眉头紧皱，面色不悦地掀开车帘，询问身旁的随从。

立刻有一名官员凑了上来，那人是吏部员外郎秦落晖，他一脸谄媚地说道：“阁老大人，下官好像瞧见您家公子爷在前面，被人给缠上了。”

秦落晖的声音里充满了恭敬，但仔细听来，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在庄严肃穆的御街上公然闹事，这可不是一件小罪啊！

傅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冷冷地瞪了秦落晖一眼，然后转头吩咐身旁的随从：“你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是那个逆子在胡闹，立刻把他带回府中，严加处置！”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在外面丢人现眼，败坏门风。

“恐怕带不走了啊，”秦落晖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阁老大人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下官担心您再不出面，事情恐怕就要闹大了，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治家不严，是要被那些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们弹劾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宰相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下了马车。周围围观的官员们见宰相大人亲自驾到，立刻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他迈步上前，拨开人群，果然瞧见自己的儿子傅明烛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站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前，与一群面色不善的百姓争执着。

傅明烛面前，是一群恨不得将他扒光示众的愤怒百姓。

“你在这里干什么？成何体统？”宰相怒喝一声，声音洪亮，威严十足。

傅明烛听到父亲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原本挺直的脊背也瞬间弯了下来，脸色更是变得煞白。

“马车里还有谁？”宰相是何等精明之人，只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他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仿佛要将里面的秘密给彻底看穿。

“对啊，傅公子怎么穿成这副模样呢？莫非是衣服落在车里了吗？车里是否藏着什么如花似玉的佳人啊？”秦落晖也笑眯眯地凑了过来，语气轻佻，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傅明烛看到秦落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脸色更加僵硬了。

立刻有几个好事之徒想要上前去掀开车帘，一探究竟。傅明烛见状，连忙奋力阻拦，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马车里，是……是安国公府的叶小姐！”

他与安国公府的叶清小姐有婚约在身，如今大唐民风虽然开放，但未婚男女私下幽会，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是叶清，起码还能勉强算作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正常交往，没有婚前通奸之嫌。

原本正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叶清听到这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叫一声“完了！”

她原本只是想略施小计，让傅明烛在众人面前出个丑，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想要栽赃陷害，将自己也拖下水。

可如果此时她冲出去澄清事实，傅明烛一定会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她暗中策划的。到时候，她不仅会彻底得罪整个宰相府，而且就算日后成功退婚，也会对两家的关系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甚至会影响到安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

那如果，她选择不出去，任由傅明烛栽赃陷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