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剜心之痛

　　阿照自小便爱俏，心思细腻，自然不愿让慕容近瞧见她那副形容枯槁的模样。

　　她心底有个小小的期盼，希望在慕容近的记忆深处，她永远是那个明媚动人，光鲜亮丽的女子，是他儿子的骄傲的母亲。

　　所以这一次，阿照不再遮掩她想要离开的念头。她笃信，如果慕容近真的懂她，就应该放她自由，让她安心离去。

　　真是可笑，世人都说她命硬，可再硬的命，也抵挡不住这短暂的生路啊。

　　从再次踏入静心小屋的那一刻起，阿照便隐约预感到，她的生命，或许已经走到了尽头。

　　纵然她只字未提，但慕容近的心中，又何尝没有感受到呢？

　　那一天，北燕的帝王，伫立在连接酆都的长街之上，他凝望着前方那片即将纳入北燕版图的土地，眼眶里涌动着灼热的泪花，却强忍着没有让它滑落。因为在他的身后，他的皇后正默默地站着，深情地目送着他。

　　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与无助，更不愿让她失望。

　　然而，旁人却无法理解，这小小的离别，为何会让他们如此悲伤，仿佛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

　　“慕容近，要好好的……”

　　凝视着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阿照轻轻地低声呢喃着，她的手还在身前无力地挥动着，即使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即使他再也无法看见。

　　帝王之路注定充满艰辛与挑战，可她终究无法陪伴他一同走下去了。

　　……

　　中原历一千二百四十年，盛夏时节，中原大地维持了数百年的四国鼎立之势，在这一年，彻底瓦解。

　　那一年，天启国覆灭。

　　至此，中原仅存北燕、魏国、盛凉三国，形成了新的三国鼎立之局。三国君主在原天启皇城，酆都的八星台之上，郑重地签署了长达数十年的和平盟约。

　　这份盟约由三国君主亲自盖下象征国家权力的玉玺，各自执一份带回本国，以示郑重。

　　而曾经的天启国，也彻底成为了中原大陆上的一段历史记忆。

　　两个月后。

　　盛凉，洛阳，霄王府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一瓢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辣椒水猛地泼下，瞬间将柳蔓心从昏迷中唤醒。还没等她发出痛苦的惨叫，浸透了盐水的皮鞭，便如雨点般无情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每一次鞭子落下，鲜红的血液便顺着固定她的刑桩，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新伤覆盖着旧伤，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让她窒息。就在她即将再次昏厥过去的时候，又是一瓢火辣辣的辣椒水迎头泼下，刺激着她全身的伤口，让她想晕都晕不过去。

　　自从一个月前，她被返回盛凉的李彻抓获，并押回洛阳之后，这样一日三餐的毒打，她已经承受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那些人下手极其狠毒，每一鞭都仿佛要抽断她的骨头，但又精准地控制着力道，不让她轻易死去，似乎是故意要让她承受这无尽的皮肉之苦。

　　就在柳蔓心被打得脸色乌青，惨叫声嘶哑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半个月来都未曾露面的李彻，竟然带着一脸阴冷的表情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

　　地牢里的人纷纷跪倒在地，李彻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众人退去后，他才缓缓走到柳蔓心的面前，看着她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凄惨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竟然破天荒地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脸上凌乱的头发。

　　如今的柳蔓心对李彻充满了恐惧，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轻易说出口。他一靠近，她便浑身颤抖着想要躲避，可她的手脚都被牢牢地束缚在刑桩之上，只能任由他将遮挡住她眼睛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这样做，似乎是为了让她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阴鸷的神情。

　　“你知道，你身上什么地方长得最像她吗？”李彻死死地捏住她的下颚，剧烈的疼痛让柳蔓心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却又害怕得不敢轻易流下来。

　　被迫与他那阴沉沉的眸子对视着，柳蔓心浑身的颤抖更加剧烈了，可她越是不回答，他手上的力道就越大，仿佛要将她下颚的骨头捏碎一般。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柳蔓心只能哆哆嗦嗦地回答他：“眼……眼睛……”

　　裴辛的眼睛酷似她的父亲，而柳蔓心的母亲裴玉秀，与她的父亲裴元华是同胞姐弟，自然也生有那样一双动人的眼睛。

　　所以她从小就很清楚，自己和裴辛最像的地方，就是那一双眼睛。

　　李彻听到她的回答，那冰冷的眸底，瞬间涌满了厌恶之情。他一把将她的下颚甩开，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你如今，倒是有自知之明了。对，就是这双眼睛！要不是因为这双眼睛，本王也不至于活得像个天大的笑话！”

　　当年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个俏皮姑娘的那双清澈的眼睛，后来他认错了人，也是因为这双眼睛。

　　如今再次看到这双眼睛，却长在自己无比厌恶的人身上，李彻就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但幸好，他今日就是来终结这场闹剧的。

　　“你、你要干什么？”

　　感受到他那充满了杀意的眼神，柳蔓心抖得更加厉害了。

　　“本王早就说过，胆敢欺骗本王的人，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李彻面色冰冷，说完，朝着外面冷声道：“来人，给本王挖出她这双招人厌恶的眼睛，再处以万剐之刑！”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落到柳蔓心的耳中，却比被抓捕的那一天，更让她觉得五雷轰顶，心神俱裂。

　　“不、不要啊王爷，我不要万剐之刑，我真的不要！王爷……王爷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不求别的，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柳蔓心彻底崩溃了，她不顾身上的剧痛，拼命地挣扎着，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