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赌命

　　“若不幸染上鼠疫，又无药可医，最多还能撑多久？”阿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

　　她问的，分明是慕容近还能活多久。几位太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断言。最后，还是老太医硬着头皮，含糊其辞地回道：“娘娘放心，臣等必定竭尽所能，救治殿下。”

　　这回答，与没说有何区别？

　　阿照眉心紧蹙，看着慕容近痛苦地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便想伸手为他拭去。

　　“太子妃万万不可！”老太医见状，惊呼出声，连忙阻止，“殿下身染重症，恐会传染给您啊！”

　　阿照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收回。她转过身，目光落在老太医手中端着的药碗上，声音冷冽：“药，给本宫。”

　　老太医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阿照已从他手中接过药碗。

　　“娘娘，此药恐有疫病，还是由微臣来吧！”老太医焦急劝道。

　　“本宫若也染上了，那便与太子殿下同生共死。”阿照语气决绝，扯下床边的纱帘，俯身靠近慕容近的耳边，轻声道：“慕容近，把药喝下去，撑过去。你曾说过，会护我一世周全，不许食言。”

　　你若撒手人寰，我便陪你共赴黄泉。

　　当年未赏成的桃花，不如来世共赏八百里冥花，倒也不错。

　　“太子妃……”

　　匆忙赶来的林老与陆齐，眼见这情景，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阿照已仰头饮尽碗中药汁，随即俯身，以口渡药，将汤药尽数渡入慕容近口中。

　　阿照见他似要将药吐出，便狠狠咬住他的下唇。他越是抗拒，她便咬得越重，直到昏迷中的他感受到疼痛，喉结微动，缓缓将药咽下。

　　见他咽下汤药，阿照才慢慢松开。

　　“咽、咽下去了！”

　　眼前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太好了，殿下将药咽下去了！”林老看着慕容近的喉结滚动，激动得老泪纵横。

　　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看着他咽下药，阿照笑了，唇齿间还残留着他的血腥味，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

　　在面对他生死的这一刻，阿照突然明白了很多。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早已看淡生死，可唯独在他面前，她做不到。

　　即便他已认不出自己，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娘娘……”青鸟泪眼婆娑地望着阿照，想要上前，却被她喝止：“别过来！你们都退下吧！从今日起，太子殿下由本宫亲自照料。”

　　她转过头，迅速擦去脸上的泪痕，竭力掩饰眼中的通红，“各位大夫，我夫妻二人将性命交付于此，愿与全城百姓共度难关，还望诸位能早日寻到解除鼠疫之法。”

　　众人心底震动，以林老为首，躬身齐声道：“老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太子妃所托！”

　　患难见真情，太子妃对太子殿下，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待太医们都退下后，陆齐站在门外，弯腰向阿照深深一拜。

　　不知为何，陆齐突然觉得，太子妃或许是这世上，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唯一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女子。

　　因为她望着太子殿下的眼神中，似有照亮一切黑暗的光芒。

　　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阿照起身拧了条湿巾，开始为慕容近擦拭身体。她不敢掉以轻心，虽不惧他传染，却也绝不能让自己倒下。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拧水的细微声响。她仔细地擦拭着，当目光扫过他脖颈处时，手中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慕容近的衣襟内，随着她的动作，一个无声的铃铛露了出来。

　　铃铛只有拇指大小，呈淡紫色，小巧玲珑，煞是好看。

　　只是，这物件戴在一个男子身上，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整日带着这么个玩意儿，也不怕辱没了身份。”阿照凝视着那铃铛，轻轻将其放在掌心，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昏迷中的人似乎不满她的话，眉头紧紧皱起。

　　半夜时分，慕容近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汗如雨下，吓得阿照连忙去找林老。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们也束手无策。阿照只能命李二打了数盆井水，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拭身体降温。

　　直至天色破晓，他的高热才渐渐退去。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又开始浑身冰冷，脸色也冻得发青。

　　阿照顿时慌了神。

　　因为鼠疫最可怕的状态，便是寒战高热，冰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