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陌路殊途

一月光景转瞬即逝，莫北煜身上的伤势已恢复大半，他便急不可耐地召集了莫北家在外的部下。这时，那小姑娘才知晓，原来他竟是北燕候府尊贵的公子。

那时的莫北家，正值内乱纷争的关键时刻，莫北煜不敢有丝毫耽搁，必须立即赶回去主持大局。

“就不能再多留几日吗？昨天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带我去红楼听新出的评书呢！”小姑娘微微嘟着红润的小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控诉，仿佛在责怪他言而无信。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那几缕调皮的碎发，语气温柔地说道：“傻丫头，等我把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一定回来接你去燕京玩个痛快。到那时，你想听什么书，我都把燕京最好的说书先生请到府上，让他每天变着花样说给你听，保证让你听得心满意足。”

“这还差不多，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哦。”她破涕为笑，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宛如一只天真烂漫的小猫。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忘记。”莫北煜语气坚定，眼中满是宠溺。

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模样娇憨可掬，可爱至极。

莫北煜离开后不久，小姑娘也收到了家中的紧急书信，不得不匆匆告别，甚至连她寄存在医馆里的那只心爱的银镯子都来不及赎回。

半年后，莫北家平定了内乱，一切尘埃落定，莫北煜风尘仆仆地赶来，却发现小姑娘早已不知去向，只从老大夫手中赎回了那只她遗落的银镯子。

看着那只小巧精致的银镯，莫北煜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是属于盛凉女子的独特信物，他默默地将镯子收好，然后翻身上马，离开了这座承载着他美好回忆的小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五六年的时间悄然而逝。

再次相遇时，昔日青涩的少年已成长为一位身经百战、功勋赫赫的铁血将军。而他记忆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却差点沦为路边一抹无人问津的幽魂。

若不是他手下的士兵心思细腻，多留了个心眼，下马仔细查看了一番，恐怕莫北煜做梦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躺在路旁，瘦弱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子，竟然会是他魂牵梦萦的小丫头。

他甚至，差点就没能认出她来。

客栈里，当她缓缓睁开双眼的瞬间，莫北煜只觉得内心深处那颗早已冰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紧，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仿佛盛满了璀璨星辰的眸子，如今却黯淡无光，死气沉沉，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愤怒至极，恨不得立刻揪住她的衣领，质问究竟是谁如此狠心，将他的小丫头折磨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话到嘴边，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带到了边境的一座偏僻小镇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不发一语，每日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而茫然。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看到一只被遗弃在墙角的可怜幼鸟，突然转过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问他：“煜大哥，人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一刻，莫北煜彻底沉默了。

他多么希望她能够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和他撒娇，可如今，她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遥不可及。他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喉咙也像是被哽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心……或许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吧！它深不可测，变幻莫测，可以温暖如春，也可以冰冷似铁，伤人于无形。

从那以后，她每日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孤独地坐在小院里发呆，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似乎永远也找不到余生的方向。

半年后，当莫北煜从军营匆匆赶回来看她时，却只在桌上发现了一封简短的信笺，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切安好，勿念，勿寻。”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不顾一切地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一连找了三年之久，直到收到莫北宿的一封书信，他才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往燕京。

也是在那时，他才得知，她竟然成为了北燕的太子妃。

当年，当他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银镯子时，就曾隐隐猜测过她在盛凉的身份，或许是皇亲贵胄，或许是富商千金，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盛凉名满天下的裴家五小姐，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裴辛。

那个令无数世人为之倾慕和艳羡的女子。

可又有谁能够知道，这位被众人所仰慕的姑娘，究竟曾经历过怎样惨痛的遭遇，才使得她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变得如此冰冷和麻木。

莫北煜离开燕京的时候，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一年一度的元辰佳节也悄然而至，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浓浓的节日气息。

北燕的元辰节与盛凉一样，每到新年，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忙碌地准备各种年货，就连皇宫中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一年一度的皇家祭祖大典。

年三十这天，天还未亮，北燕的帝后便率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前往太庙祭拜祖先。

当阿照来到这座戒备森严的巍峨殿宇前时，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皇庙如此之大，自己要寻找的东西究竟会在哪里呢？

走在她前面的慕容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回头见她傻呆呆地望着皇庙，已经落后了一大截，便微微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追上来，这才语气温和地说道：“祭祀大典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始，太子妃如果觉得累了，可以先到后殿稍作休息。”

阿照轻轻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问道：“殿下，不知为何皇庙要建在这半山腰上呢？”

皇庙是供奉北燕历代君王和后妃，以及为皇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灵位的地方，在其他国家，皇室为了表示对祖先的敬意，通常都会选择风水极佳的平原之地来修建皇庙，唯独这北燕，却将皇庙建在了地势险峻的半山腰上。

如果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阿照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慕容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皇庙已经建立数百年之久，先辈们当初是怎么想的，本宫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是实话，阿照深知慕容近对自己有所防备，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说道：“臣妾确实有些累了，就先去后殿休息片刻了，殿下请自便。”说完，也不等慕容近回应，便直接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慕容近见她突然询问皇庙之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便立刻招来贴身侍卫魏曲阳，低声吩咐道：“暗中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太子妃带来的人，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属下遵命。”魏曲阳抱拳领命，立即转身去安排。

皇庙后殿建有七八个独立的清幽小院，阿照作为尊贵的太子妃，自然得到了一间最为精致的院落。走进院子后，她便开始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院中栽种着几棵四季常青的松柏，院子里的房间则类似于寺庙中的禅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地上还摆放着几个用蒲草编织而成的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