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殁

面对青鸟的亲娘和李忠那满怀希冀的目光，阿照的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卧房内的苏嬷嬷悠悠转醒，虚弱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娘娘……奴婢大限将至，这血参，给李二吧……”

“嬷嬷！” 青鸟悲呼一声，扑倒在苏嬷嬷的床榻前，泪如雨下。

“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听娘娘的话，嬷嬷……陪不了你了。” 苏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想抬起手，抚摸一下青鸟的发丝，却发现此刻就连抬手的力气都已耗尽。她不忍心让这孩子亲眼目睹自己咽气的瞬间，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照，“娘娘……”

阿照转过身，看着苏嬷嬷眼中那恳切的祈求，心中一阵刺痛。她不忍心拒绝，只能将头别到一旁，艰难地说道：“青鸟，拿着血参，带太医去李二的房中。”

“可是嬷嬷她……” 青鸟哽咽着，不愿离去。

“丫头，去吧！” 苏嬷嬷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望着从小到大庇护着自己、亦师亦母的嬷嬷，青鸟的心底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难受极了。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疼痛。她明白嬷嬷是不想让她亲眼目睹她离世的场景，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转身跑了出去。

苏嬷嬷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不舍与眷恋。

“嬷嬷大恩，我兄弟二人永世难忘！” 青鸟跑出去后，李忠对着苏嬷嬷的床榻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匆匆赶往李二的住处。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阿照走到苏嬷嬷的床边，没有自称“本宫”，而是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青鸟。若我还留在北燕，她与我名为主仆，但我会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对待。若他日我要离开，也会带着她一起走。”

“……谢……谢娘娘！” 苏嬷嬷感激地望着她，浑浊的眼角却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将青鸟托付给这位主子，她很放心，可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自己啊！

“娘娘……你要……要小心啊……”

“嬷嬷……” 阿照的眼眶也微微泛红，她知道苏嬷嬷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她半蹲下身子，俯身在苏嬷嬷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弥留之际的苏嬷嬷听后，浑浊的眸底先是露出了惊诧之色，但很快便释然一笑，嘴角也随之扬起一抹安心的笑容，“如此……奴婢便放心去了！”

说完，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睁开。

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苏嬷嬷，阿照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她极力地克制着，却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

“放心走吧，你护了本宫一回，你想守护的一切，以后都由本宫来守护。”

阿照一直都知道人命很脆弱，宛如风中残烛，不堪一击。可她从没想过，一场小小的伤寒，竟也能猝不及防地化为夺取人命的利刃。

窗外，洁白的雪花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再次稀稀疏疏地飘落下来。不消片刻，厚厚的积雪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增高了些许。

这个冬季，终将注定不会平静！

太子妃身边的苏嬷嬷病逝的消息一出，在北燕皇宫内还是激起了一些不小的波澜。北燕帝也因此事，没再刻意避着阿照，反而主动召见了她，最终还破天荒地同意了阿照的请求，允许将苏嬷嬷的遗体送回盛凉安葬。

苏嬷嬷的遗体在被送出燕京后的第三天，慕容近才得到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当他赶到凤栖苑时，整个院落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悲伤气息。阿照见到他来了，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而是反常地向他行了一个礼。行完礼后，她又默默地坐回了软榻上，拿起一个绣着兰花的绣架子，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神情专注而安静。

慕容近见她一板一眼地绣着，却还是时不时地扎到自己的手指，不由得皱了皱眉，劝道：“不会绣就别勉强自己。”

阿照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头也只是微微低着，轻声说道：“这原本是苏嬷嬷准备绣给臣妾开春时用的绣帕，可惜……还没绣完。”

提到苏嬷嬷，慕容近也沉默了片刻。

此番他与母后返回燕京的途中，遭遇了被大雪封路的情况，事后莫北宿查出，那竟是人为所致。他万万没想到，道路疏通之后，等来的竟是太子妃求助无门的消息。两件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未免太过巧合，实在令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凤栖苑突然病倒这么多人，甚至还有人因此丧命，这背后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惜他回来得太迟了，所有的痕迹都被幕后黑手抹得干干净净。

不过，他并不难猜出，那幕后之人真正想要对付的，恐怕是他的太子妃。

慕容近能看出的事情，阿照自然也心知肚明。此番出手的，的确是盛凉那边的人，而北燕，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

“母后让本宫接你回苍岚苑居住，如果你喜欢这里，本宫会让人翻新修葺，日后你再搬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这满院悲伤气氛的影响，慕容近竟突然觉得，他的这位太子妃当得也着实挺不容易的。以前是他自己一心想要杀了她，后来是北燕有意无意地针对她，现在又不知是什么原因，连盛凉那边都想要除掉她了。

这女人也不知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不过，一想到她那刁钻古怪的性子，慕容近又觉得要是没人想杀她才不正常呢！

“殿下，臣妾在凤栖苑住习惯了，若是去了别的地方，恐怕会难以入眠，还是不去了。” 阿照垂下眼眸，望着锦帕上歪歪扭扭的针线，轻轻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绣架。

慕容近也没有强求，毕竟若非母后开了口，他也不会主动问这一句。

两人沉默了片刻，慕容近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依旧没有一把他可以坐的椅子，不由得皱眉问道：“本宫记得，已经让人给凤栖苑购买了一批椅子，为何房中不摆放几把？”

阿照抬了抬眼眸，指向摆放在四周的暖盆，淡淡地说道：“臣妾嫌它们占地方，就让人把那些椅子劈了，烧成暖炭了。挺多的，殿下一会儿离开的时候，都可以带一些回苍岚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