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谁主东宫

　　“儿臣告退。”慕容近面色铁青，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了御书房。

　　待太子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北燕帝这才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对于这个儿子，北燕帝的心情总是爱恨交织，难以言喻。

　　鲜为人知的是，二十年前，北燕先帝本有意绕过当时的储君，直接将皇位传给年仅六岁的皇长孙慕容近。若非先帝驾崩得突然，甚至连遗诏都未来得及留下，恐怕他如今早已沦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些年来，他曾数次动过废太子的念头，可每每看到其他儿子们那副不堪大任的模样，又不忍心下手。而随着慕容近的羽翼日渐丰满，行事也愈发谨慎，他更是难以寻觅到一丝可以废黜其太子之位的错处。

　　久而久之，这便成了北燕帝心中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

　　御书房门口，高裘正欲离开，却恰巧碰到了不知已等候多时的皇后。他连忙躬身想要行礼，皇后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带着身后的宫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帝王之情，无论是夫妻、兄弟还是父子，都显得那样奢侈而又廉价！

　　……

　　翌日清晨，东宫各司的管事总管们早早地便等候在了凤栖苑的门口，每个人的手中都抱着厚厚的一摞账本，静候太子妃的过目。

　　他们昨夜便已收到消息，日后东宫的一切账目进出，都将由太子妃亲自打理。东宫的所有内务事宜，也都需要向太子妃禀告。

　　凤栖苑前殿的屋子里。

　　苏嬷嬷瞧了一眼正心血来潮地学着制作胭脂的太子妃，压低声音问道：“娘娘，外面又开始飘雪了，那些人要让他们一直晾在那里吗？”

　　“他们已经站了多久了？”阿照头也不抬地问道。

　　苏嬷嬷转头望向半敞的窗外，回答道：“那些人是卯时来的，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满一个半时辰了。”

　　一个半时辰……也足够了！

　　“让他们进来吧。”阿照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抬起眼帘，吩咐道：“嬷嬷，除了本宫面前的这盆炭火，把其他的炭盆都搬出去。还有，把窗户全部打开，命李二守在门外，除了嬷嬷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半步。”

　　“是。”

　　苏嬷嬷不敢多问，连忙领着几个婢女照办。

　　当那些管事们被叫进屋里时，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鼻涕直流。原本以为进了屋里能够稍微暖和一些，怎料这太子妃的殿内，除了寒风吹不进来之外，依旧是冷飕飕的。

　　“奴才参见太子妃。”众人牙齿打颤，一开口便止不住地哆嗦。

　　阿照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拢了拢身上的氅衣，目光落在他们手中捧着的账册上，问道：“各位总管一大清早的，抱着这么多的账册来找本宫，不知有何事？”

　　为首的总管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娘娘，奴才等接到旨意，从今日起，东宫的财务皆由娘娘掌管，奴才等也需将每日的进出账目，一一详细禀报娘娘过目。”说着，他便将手中的账册整理成一摞，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太子妃面前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太子的旨意？”阿照随手拿起一本，轻描淡写地翻看了两页，漫不经心地问道。

　　为首的总管连忙点着头，鼻涕都快要流出来了，他急忙擦拭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娘娘，是殿下的旨意。”

　　说完，他便不敢再站在太子妃面前污了她的眼睛，递完账册便匆忙退了回去。在路过太子妃旁边那盆炭火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的光芒，差点没忍住蹲下去烤火取暖。

　　若是早知道太子妃会给他们来这么一出下马威，来之前，他们肯定会再多裹上两件袄子。

　　“既然是太子的旨意，本宫可得好好管了。”阿照漫不经心地翻阅着那些账册，看了片刻，才抬起头，瞥见几人冻得直打摆子，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本宫这地方简陋得很，也清冷得很，各位总管先烤会儿火等着吧，本宫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好请教各位总管。”

　　“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奴才等分内之事。”

　　几人连忙应声，便迫不及待地朝着火盆围了过去，蹲成一个圈，你挤我，我挤你，看那架势，都恨不得直接跳到火盆里去了。直到感受到火焰的温暖，他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三九寒天的，差点没把他们给冻死。

　　阿照继续翻阅着账册，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昨夜，慕容近被宣去觐见北燕帝，听说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今日一早，这些总管们又都跑到她这里来报到，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北燕帝对他施加压力了。

　　可是，她嫁来北燕也已经有些日子了，东宫之事，北燕帝向来不插手，这回怎么突然管起来了？

　　想着，阿照的目光便投向了门口的苏嬷嬷。

　　看着几个总管围着火盆烤火，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阿照轻轻地抱起还温热的汤婆子，起身缓缓地走到他们身后，突然开口问道：“以往云良娣都是如何管理这些账册的？”

　　“哎呀，云良娣哪里管过账册啊，都是殿下和……”

　　有个总管一时嘴快，顺口便接了太子妃的话。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吓得面色苍白，牙齿哆嗦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变得惊慌起来。

　　在冰火两重天的极端状态下，是人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刻。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啊！

　　虽然阿照与云潇潇的接触不多，却也能看出她是个坐不住的主。让那样一个活泼跳脱的女子，安静地坐下来翻看这些枯燥乏味的账本，恐怕慕容近第一个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