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冷宫凤栖

　　慕容近伸出手，阿照略作犹豫，才将柔荑轻搭其上。他略一用力，便将她牵引至装饰奢华的皇后凤辇之前。
　　“盛凉永乐，拜见皇后娘娘。”阿照朱唇轻启，声音清脆，双手于额间合拢，恭敬地屈膝行礼。
　　“公主免礼。”
　　皇后以慈和目光回应，对着盛凉公主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她起身，温婉笑道：“从今日起，你便要随太子殿下，唤本宫一声母后了。好了，皇上已在宫中等候多时，诸位大人随本宫一同回宫，观赏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盛典吧！”
　　“太子妃”三字一出，永乐公主的地位算是稳固了一半。
　　储君大婚，仪式自然隆重至极。自阿照的华丽车撵停稳，猩红地毯便从车前一直铺设到皇宫正门。慕容近紧握她的手，并肩而行。
　　本可安坐车辇，慕容近却似有意为难，执意拉着她徒步前行，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遥遥望见巍峨的宫门。
　　阿照望着高耸的北燕皇宫大门，只觉双腿酸胀不已。虽身披厚重的大氅，脚下却仅着一双单薄的绣花鞋，早已冻得麻木。
　　“太子妃还能走得动吗？”慕容近带着一丝戏谑，偏头问道。
　　阿照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若我说走不动了，莫非太子殿下要纡尊降贵，背我一程？”
　　“那倒不会。”慕容近轻蔑地扫视她一眼，语气冰冷：“本宫的脊背，承载的是我北燕的江山社稷，万里河山，那些轻如鸿毛之物，本宫避之不及。”
　　恶语伤人，实在有失风度。这番话虽不甚恶毒，但其中暗藏的讥讽，实在令人难以忍受。若非顾及场合，阿照真想啐他一脸。
　　阿照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既然如此，殿下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闭嘴？绝无可能！
　　如今已踏入他的地盘，慕容近岂能容忍自己吃亏？他立刻反唇相讥：“公主这番话，莫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是个物件了？”
　　自古以来，各国用以和亲的女子，不就如同货物一般任人摆布么！
　　阿照向来认为自己并非宽宏大量之人，最不愿忍受委屈，立刻毫不示弱地反击：“难道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太子不是个东西！
　　“……”此话，竟让人无法反驳。
　　一路跟随的宫人们强忍笑意，太子殿下与永乐公主这番唇枪舌战，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凛冽的寒风中，他们憋笑憋出了一身薄汗。
　　若非顾及身份，他们几乎要怀疑，太子殿下会与这位太子妃当街争吵起来。
　　于是，自皇宫正门始，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路争执不休，直至承德殿门前，才暂时偃旗息鼓。
　　殿内，北燕皇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身旁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皇后之下，依次是后宫嫔妃。文武百官，亦按照官职高低，依次落座。
　　阿照与慕容近在众人瞩目之下步入殿内，神色各异。阿照面色清冷，而慕容近则略带愠色。殿内温暖如春，她几近麻木的双脚，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两人跟随宫人的指引，向皇帝皇后行礼叩拜，一系列繁琐的礼仪过后，两人相对而立于大殿中央，由司仪高声宣布：“请新人揭盖头！”
　　慕容近略带粗鲁地扯下盖头，总算完成了大婚的全部流程。
　　众人目光，齐齐汇聚于被揭开盖头的太子妃身上，无不露出惊艳之色。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阿照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但她的容貌，却能令人一见倾心。
　　有些人初见惊艳，再见便觉平淡无奇，索然无味。而阿照的美，却恰恰相反。她带给人的惊艳，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是源自她那双清冷深邃的眼眸。她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无数的故事，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想要一探究竟，越看越难以忘怀。
　　盛大的典礼结束后，阿照被北燕的宫人送至东宫——北燕历代储君居住的宫殿。
　　来时，阿照便已料到北燕太子的东宫可能并不富裕，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破败。

　　阿照缓缓抬起头，凝视着那块刻着‘凤栖苑’三个苍劲大字的门匾，字迹斑驳，略显陈旧。她漫不经心地拂动着鲜红的广袖，转过头，向身后的宫人问道：“此地，有多久未曾修缮了？”
　　恐怕至少也有二十年了吧！
　　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头压得很低，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皆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才将太子妃安排在此处居住的。而按照惯例，历代太子妃的居所，应是位于太子苍岚苑旁的碧心苑才是。
　　由此可见，这位太子妃并不受宠。即便如此，宫人们忌惮她和亲公主的身份，倒也不敢怠慢。
　　见众人皆缄默不语，阿照心中已了然。
　　“罢了，你们去将随我从盛凉带来的丫鬟嬷嬷都找来。还有，去请节度使陆齐，陆大人一同前来。”她吩咐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奴婢这就去。”
　　听到吩咐，那些心思活络、善于钻营的宫人们立刻四散而去，只留下一些胆小怯懦、地位卑微的宫人。阿照并未理会他们，径自迈步走入了凤栖苑的大门。
　　庭院之内，似乎已许久无人踏足，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地面。寒风穿堂而过，吹得老旧的门窗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令人心生寒意。庭院倒是颇为宽敞，只是除了墙角那棵丑陋不堪的老枯树外，竟连一株鲜活的绿植都寻不到。整个院落，都散发着一股破败而凄凉的气息，说是冷宫，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