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嫁迷局

　　“喏。”苏嬷嬷心知，王爷已然定夺。她瞥了一眼静默伫立的阿照，躬身施礼，旋即领着她退出了房间。

　　刚一踏出院落，一直缄默不语的阿照，方才启唇问道：“嬷嬷，北燕……很远么？”

　　苏嬷嬷放缓脚步，轻轻摇头。

　　究竟有多远，她也不得而知。但她深信一点，眼前这位看似寡言的姑娘，实则聪慧至极，那份聪慧，却又令人难以捉摸。

　　或许，所谓的“寻到”，不过是她有意显露真身罢了！

　　翌日卯时，雄鸡初啼，天际尚且一片昏暗。霄王李彻早已整装待发，守候在府邸门前。一见阿照的身影，便径直登上了马车。

　　阿照目光清冷，本欲跟随苏嬷嬷，乘坐后面的马车。却见苏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登上霄王那辆。

　　无奈之下，阿照只得默默随从。

　　车厢内，李彻的视线如影随形，紧紧锁住阿照。那目光炽热如火，即便在昏暗的车厢中，阿照亦能清晰感受到。凝视良久，直至将近裴府，他才低沉着嗓音道：“此行凶险难测，本王会派遣五百精锐战卫，护你周全。待时机成熟，若你思归，本王亦会竭力助你脱身。”

　　这番话，乃是李彻深思熟虑一夜后，做出的最终决断。

　　阿照微微颔首，直至马车停靠在裴府门前，才淡淡回应：“但愿王爷，言而有信。”

　　自她主动现身于苏嬷嬷眼帘的那一刻起，阿照便已预料到，将有两条未知的道路，等待着自己。如今看来，那条相对平坦的道路，已然作废，余下的这条，注定充满坎坷。

　　裴府之内，裴家众人闻听霄王驾临，纷纷疾步迎出。

　　李彻免去了繁文缛节，率先迈入裴府。甫一进府，便命苏嬷嬷带领几名丫鬟，一同为即将远赴北燕和亲的永乐公主裴辛梳妆打扮。

　　苏嬷嬷乃是宫中之人，众人并未起疑。只是寸步不离地盯紧霄王，生怕他再生事端。

　　然而，今日的霄王却格外乖顺，深知众人对他心存戒备，索性命人搬来一把椅子，置于大堂最为显眼之处，抓起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安然落座，任由众人监视，反倒让裴辛的一众叔伯们，不得不陪他枯坐。

　　另一边，阿照紧随苏嬷嬷身后，步入裴府内院。一路上，她始终微低着头，双手如寻常婢女般，恭敬地置于腹前。却无人察觉，此刻她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正紧紧攥在一起，似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抵达裴辛的闺房门前，苏嬷嬷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中之人，已被遣散大半，此刻仅余两位头戴大红花的喜婆，正笑容可掬地为新娘上妆。见到苏嬷嬷进屋，两位喜婆神色古怪地冲她点了点头，旋即放下手中的物件，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端坐在铜镜前的裴辛，从镜中瞥见苏嬷嬷，眉头微蹙，刚欲开口，便觉头脑一阵眩晕，瞬间失去了知觉。

　　苏嬷嬷看着昏厥过去的裴五姑娘，转头又看了看阿照，两人容貌惊人相似，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照也怔怔地望着这位裴五姑娘的脸庞，似乎也在惊异于她们的相像。

　　须臾，就在裴辛被丫鬟搀扶着，路过她身旁之际，阿照突然冷笑一声，一把将她脖颈上，露在外面的玉坠扯了下来。

　　这一举动，无疑令苏嬷嬷与旁边的丫鬟大惊失色。

　　苏嬷嬷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阿照动作迅猛，已将玉坠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见众人纷纷投来目光，她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脏了！”声音平淡至极，毫无波澜，仿佛真的只是在说那玉坠脏了。然而，当她抬脚踩在那破碎的玉坠上时，她的眸底，似乎有水光微微闪动。

　　“无关人等都清理干净了，赶紧将人带去侧门。手脚都麻利些，莫要被人瞧见。”

　　苏嬷嬷并未追问她方才的举动，交代完扶着裴辛出去的婢女，便将从裴辛身上褪下的喜服，替阿照穿上，与重新进来的两位喜婆，为她描上了精致的花钿。

　　一切如常，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喜婆为她盘发髻时，其中一位手持木梳的喜婆，本欲顺口念上几句吉祥话，却被另一位以眼神制止。被阻止的喜婆瞬间醒悟，面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嬷嬷。见她正专心致志地为新娘描绘花钿，似乎并未留意她们的举动，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们此刻所做之事，若能顺利完成，自然是吉兆；若稍有差池，便是祸端。

　　喜婆们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小动作，都被阿照从铜镜之中，尽收眼底。

　　阿照收回目光，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美艳动人，与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穿上红嫁衣时的模样，一般无二。看着看着，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问道：“嬷嬷，我也是头一回做新嫁娘，能否让喜婆也为我念上两句吉祥话？”

　　阿照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但语气中，还是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恳求。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红嫁衣，她想，即便没有双亲在侧，没有自己心仪的如意郎君，至少在日后的遗憾里，她也曾是个穿着红嫁衣，有喜婆念着吉祥话的姑娘。

　　或许有些卑微，可那又如何呢！

　　苏嬷嬷垂眸望着她，心底多少有些动容。片刻之后，她接过喜婆手中的木梳，难得在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轻声道：“奴婢是第二次送嫁了，就由我来为姑娘念上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