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假贤人

房间里，慕凝快速走到桌旁，手脚麻利地将一本崭新的册子和文房四宝取出，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随后，她又将账簿打开，放在空白册子旁边，井然有序。

她坐了下来，一边专心研磨浓黑的墨汁，一边翻动账簿的每一页，细细揣摩着刘氏的笔迹。过程中，她头也不抬地开口，对南长卿娓娓道来：“十岁那年，我母亲病危，我因为过于悲伤而患了一场大病，病后不仅失去了反抗的勇气，连话也不敢多说。亲娘没了，后娘自然欺负我。我爹常年外出走镖，对这些毫无察觉，还以为我在家过得很好。但事实如何呢？呵。”她冷冷一笑，“全拜她刘氏所赐，我曾高烧濒死，却因命大挺了过来。也是那时我明白了，若我继续软弱，她还能买通杀手纵火害我，我又怎么能容她继续作恶？既然她无情在先，就不要怪我无义！”

清冷的语调，一字一句，相当平静。然而，这种异常的冷静却让南长卿心头一颤。她说得是那么冷酷，可又无半点哀伤，甚至连怨愤的情绪都稀薄得近乎冷漠。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她这份冷静的决绝，只得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细致研墨的手指，看着她趴在桌上练习笔迹的身影。

时光不知不觉流逝，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漆黑逐渐转为鱼肚般的晨灰。

“唰！”毛笔轻轻划过，收尾的最后一勾在白纸上停住。慕凝满意地放下手中的笔，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字迹，随即将纸页揭下，小心叠好。

但还未等她主动递出去，对面的南长卿便已经伸出手，眼神坚定而笃定：“让我来吧。我会把这封信安全送到李四手里。”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乎让慕凝看得有些恍惚。她不禁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封信是写给李四的？”

面对她的惊讶，南长卿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做任何解释。他收起信，又顺手拿起桌上的账簿，认真说道：“天已亮，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这账簿我会替你送回原处，而这封信，我也会亲手交到李四手中。”

慕凝静静地盯着他出神。她不明白为何这个男子要如此帮她，是单纯因为护卫职责？还是另有原因？

似是察觉到她的困惑，南长卿从容补了一句：“我在宁府做事，保护大小姐，是职责所在。尽力协助，也是分内之事。”他的话听来平淡无奇，却藏着点什么，连他自己都无法看透内心深处那缕复杂的情感。

慕凝点点头，低声说：“那就多谢了。”

南长卿微笑着回应：“小姐客气。”然而，这礼貌的笑容却让他自己厌恶至极。这一笑，仿佛将两人间昨夜隐约升起的特殊联系生生拉回了主仆间的疏远界限。他不喜欢这种拘谨，却又不得不如此行事。



一大清早的饭桌上，却多了个招人厌的“熟脸”——刘氏。

刘氏挨着宁黎，摇首弄姿地撒娇，矫揉造作地说：“老爷，妾身早就说了嘛，这些指控都是些莫须有的冤屈。妾身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来呢？妾身疼小雪那丫头还来不及呢……”

她话音未落，小香便搀着慕凝进入偏厅，“老爷，小姐到了。”

刘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和善的模样，“哎呀，大美人小雪来了！快，快，坐下聊，身体才刚好一点，可别累着了。”

慕凝冷冷地注视着刘氏，那张脸堆砌的虚情假意着实令人作呕。心底一阵冷笑：这女人演技炉火纯青，真真假假的切换堪称一绝。

宁黎皱着眉，语气冷硬地质问：“从昨日下午起月儿便不见人影，她去哪了？”

刘氏目光闪烁，佯装平静：“老爷，月儿前些天听说哪有个神仙人物能治病，所以她就不听劝，带着贴身丫鬟去了。月儿她武功底子不错，老爷放心，不会出事的！”

宁黎一听，冷笑一声：“就她那半吊子的花拳绣腿，也妄想护得了自己不被歹人欺负？当真不自量力。”

刘氏想接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得作罢。

忽然，阳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神情兴奋得异常：“老爷！李四那边查到证据了！”

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

刘氏一口粥还未咽下，倏地呛住，“咳咳咳……”

她忙不迭地撒娇靠向宁黎，却见他目不斜视起身，与阳风一同大步离开偏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刘氏暗地里与杨管家交换了一个惊慌的眼神，显然局势已惊动了她的神经。

一旁，宁岚毅用筷子夹起一片素菜，柔声递向慕凝：“长姐，来，毅儿喂你吃饭。”

慕凝心下刚夸小孩乖巧懂事，刘氏冷不丁怒斥一声：“宁岚毅！你是存心找死吗？”

小小年纪的宁岚毅瞬间噤声，委屈地收回筷子，独自低头吃饭。慕凝却被气得咬紧牙关。她心中怒火如焚，这恶毒的后娘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真真是无药可救了！



大厅里，宁黎手里紧紧攥着写满证据的书信，目光因愤怒而幽寒如刀。他咬牙怒吼：“来人！立即将夫人请到大厅，我要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