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谎言如霜

所谓关心则乱，月婵因为太在意、太担忧，竟然做出了这种既无意义又毫无收益的事情。

卫青悄然步入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此刻，月婵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被褥也重新整理过，她侧身朝墙躺着，丝毫没有因卫青的脚步声而动容。

但即使她背对着，那阵压抑的哭声还是被卫青听得一清二楚。

“月儿，你和去病，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们还有机会……”卫青在她床边坐下，语气里藏着几分试探和安慰。

月婵听着这句话，眼泪渐渐止住，却勾起一抹苦笑。很好笑……有些人根本没有所谓的未来。

最终，她低声回应，沙哑着嗓音说道：“爹，我求您……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去病知道。”

话语间，她咳嗽了一声，声音却更加坚定：“必须做到，绝对不能让他察觉。”

卫青沉着脸，了解她的生性和用意。霍去病的性格铁血刚烈，无论是有人伤害他的亲人还是威胁他的妻子，都会使他彻底暴怒。“那我只说你病了，需要继续在长平侯府养病。”卫青目光深沉，缓缓说道。

月婵抬起头，喘了口气，叮嘱道：“爹……您更熟悉去病，他最擅察言观色。一定要说得滴水不漏，千万别让他产生疑心。”

她心知霍去病聪明绝伦，无论是沙场指挥还是日常点滴，察知力都远胜常人。想要瞒住他，实在不是易事。

卫青的计策虽妥当，终究却未能经受住霍去病敏锐眼光的洞悉。他听到卫青的“病情托词”，瞬间察觉其中漏洞，不禁冷笑一声，径直朝房门而去。“既是病了，那更该去看看她。月婵如今嫁做人妇，老是赖在娘家，难不成她一点都不怕丢人吗？”

卫青闻言，眉头微蹙，严肃地回应：“不论月婵嫁与谁，她始终是卫青的女儿，只要长平侯府存在一天，她就永远有家可归。”

霍去病微微一怔，原本只是句调侃之语，却不料舅舅竟以如斯正式的态度回敬，仿佛字字皆有深意。

屋外争执声恍然传入月婵耳中，她顿感慌乱，连忙伸手抓住了云苓的袖子，焦虑的眼神透出恳切：“云大哥，此事拜托你了，一定要照办，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她紧握云苓的手，目光里满是鼓励：“云大哥，你完全可以做到的。这不算坏事，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快去告诉去病吧。”

月婵心中暗叹，若是颛孙诩也在场，至少能再多一个助力，如今却只能凭云苓独撑局面。

云苓一脸茫然，僵硬地迈步向门外走去。霍去病见他出来，忙几步迎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兄，月婵到底得了什么病？舅舅的话着实让人心惊胆寒。”

云苓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强压住内心涌动的情绪，朝霍去病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恭喜侯爷，大小姐……已有了身孕。”

短短一句话，却如重锤一般砸在众人心头。卫青愣住，霍去病更是迟疑地握紧拳头，嘴里喃喃重复：“孩子？她……真的有孩子了？”

霍去病无法置信地揉了揉脸，又使劲握拳，针刺般的痛感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

云苓微微转头，看向卫青惊愕的表情，随即温声补充道：“但请注意，侯爷，大小姐最近身体虚弱，尚未查明具体病症，因此只能静养，最好暂留长平侯府调理一阵子。”

他的话半真半假，却足以暂时堵住霍去病的疑问。云苓检视月婵时确实感到她体内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毒素，但这问题一时难以查清，只得遵循月婵的计策先设法蒙混过去。

霍去病闻言，握紧的拳头越发不安。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问道：“那她……现在身体如何？是真的没事吗？”

云苓的肩膀被霍去病紧扣得生疼，却没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侯爷请放心，大小姐已经歇下，我建议您暂时先不要打扰她。”

霍去病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房门，门后的女人是他所珍爱的人，而她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此刻他心情矛盾，既满怀期待，又痛苦不堪。令她承受病痛的代价，是否太过沉重？

终于，霍去病低声开口，语气焦灼而坚定：“我必须……我想亲眼看看她。”

话音未落，他推开云苓，迈步走进屋内。云苓一个踉跄退后，却迟迟不敢跟上阻拦。此刻，他只能默然感叹，哪怕谎言得以揭穿，霍去病身为人父，也有资格知晓真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仅片刻后，霍去病竟然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脚步沉稳，双目微垂，缓步下了台阶来到云苓面前，声音低哑却带着一抹苦笑：“她的气色……可真够糟糕的。”

云苓听罢内心稍稍松了口气，淡淡应道：“确实如此。”

霍去病话锋一转，伸手抓住云苓的袖子，眼神沉沉望向他：“云兄，此后就拜托你好好照看她了。在河西战场上，你救过她的命，你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有你在，她一定无事。”

云苓愣住，无声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奈，也有难言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