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雨后疑云

雨后的天空微显清明，一片薄雾笼罩在长平侯府的庭院里，带着冷意。然而，对于霍去病来说，这一切并不让人放松。他的心，似乎也被一层湿湿的雾气包裹着。

“好的。”妻子月婵轻声答应，嘴角勉力挤出一个微笑。然而，那淡淡的笑意并未掩盖她脸上的倦意。霍去病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略带怜惜。这半月里她在两府间奔走，既为自身病症，也为家庭琐事，那种疲惫无法抹去。他转身离开房内，先后与卫青等人道别后，牵起自己的马匆匆归去。

暴雨已然停歇，晚膳时间还算赶得上。他的坐骑雪蹄乌稍显讨好地蹭到了他身旁，似乎还记得自己差点把主人掀翻的惊险情景。霍去病揉了揉它的长脸，冷声调侃道：“怎么，现在知道收敛了？”

到了府中，庭院显现出被风雨摧残过的狼藉景象。树叶铺满地面，花草零落如旧。霍去病微微皱眉，迈步从一片残迹中穿过，直奔膳厅而去。走至台阶前，他忽然扬声喊道：“光儿？！”

接连两声呼唤，室内却没什么反应。霍去病加快脚步，推开膳厅的门。房内烛火明亮，但他并没有见到霍光的身影。几个侍女默默在一旁站立，看到他的到来连忙行礼：“侯爷。”

霍去病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巡视了一圈，“霍郎中呢？不是先回来的么，反倒没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哥哥，你这身衣裳……不会是被雨淋湿了吧？”霍光迈步进来，目光略显困惑地在他身上来回察看。霍去病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意地解释道：“方才在长平侯府耽搁了些时间，有些事让我留下处理。”话音刚落，一丝异常的气息钻入他的鼻间。是后厨的油烟味——霍光身上有一股凝着的不协调味道，令霍去病心头微动。

霍光微微颔首，继而低声道：“侯府那里，稍前已经传来消息。卫老夫人她……过世了吧？”话中稍显沉重，又忽带疑惑，“嫂嫂没回么？难不成留在长平侯府照料？”

霍去病轻叹一声，无奈地回答：“淋了雨，怕病情加重。如今便继续留在她娘家养病。”

膳后，霍光去后院练剑打发时间，霍去病目送着霍光离开，不经意问身旁的属下于辰：“方才光儿去后厨究竟做了什么？”

于辰怔了一瞬，摇摇头答道：“属下并不知其为何事。”

霍去病并未再追问，只是脑海中对霍光的行为多了几分猜测。他嗅到的气息仍在心头盘旋，可是却不愿轻易打草惊蛇。“别着急，日后见机行事。不必让人察觉。”他吩咐于辰，又柔声补上一句，“对了，吩咐府里准备些补品，送去长平侯府，夫人需要调养，她娘家忙着丧事，帮他们省点心。”

于辰心领神会，低声应道：“诺。”

与此同时，淋雨后高烧始终缠绵的月婵在娘家的厢房内，昏沉地度过了漫长的夜晚。医士开了方子调治，而私下里霍去病再三追问，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根本未见怀孕迹象。”这句话深深刻在霍去病脑中，点燃了怀疑的种子。

对于月婵来说，病痛却并非她失望的全部。“这都怪他。”她心中暗自愤愤，“取消我每日的锻炼，才会害我那么羸弱！等病好之后，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要继续训练！”

好在翌日一早，月婵的烧终究退了，全身疲惫却精神不少，只是随着身体恢复，饥饿感更加强烈。她坐在桌上狼吞虎咽，旁边的小弟卫不疑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的吃相，片刻才鼓起勇气问：“姊姊，这么吃……是因为去病哥哥平常不让你吃饱吗？”

月婵愣了几秒，脸上一阵无语。小丫鬟小萱“扑哧”一声笑出声，叶嬷嬷连忙走来，温声解释：“二公子，这是大小姐生病的正常反应。昨日她高烧，胃口自然受到影响。”

月婵一边擦嘴一边半开玩笑地道：“叶嬷嬷，你们都教了些什么不疑啊？满脑子这些胡思乱想，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卫不疑傻笑着挠了挠头。月婵趁势逗他：“你看，若不好好吃饭，我就多吃些，免得你有饭吃！让你饿肚子。”一句话吓得小弟乖乖大口咀嚼。这小插曲惹得大家一阵欢声笑语，月婵心中也浮起了一丝感慨。在爹娘家，没有繁杂事务，也没有窘迫的人际见面，她才得以享受片刻无忧。

然而笑声背后，时光在府中悄然流逝。丧事的安排逐步推进，今日棺木已经备妥，吊唁亲友纷纷到来。月婵不得不撑起身体，前去接待宾客。任谁都能看出皇帝亲赐免卫青早朝的悲悯，眼下这头家早已陷入疲惫与哀伤。

一夜之间，卫青仿佛老了几岁。面容憔悴，红肿眼睛更显失神，脏乱胡茬攀上了原本干净的脸颊。面对孤独的寂静，他时常怔怔出神，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隔了一层纱一般。

“爹，还是休息吧。”月婵忍不住轻声劝道，看着父亲这付憔悴模样，她的心隐隐发痛。

她知道，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面对。然而，对于霍去病来说，更大的疑云，正悄然酝酿于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