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悲恸之夜

“害羞吗？”霍去病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抹揶揄的笑意。

月婵羞恼不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迅速指了指门外。“外面那些下人还在看着呢！”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霍去病却显得一派自在，全然不顾她小声抗议，自顾自地走近，毫无犹豫地坐到她身旁。就在这时，阿竹敲开房门，轻声禀报道：“侯爷、大小姐，奴婢拿衣物过来了。”

“快进来吧！”月婵忙不迭地答应。

阿竹推门而入，看见屋里的窘况，不禁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会意，迅速放下衣物，未多言便匆匆退了出去。未曾想刚转身，竟撞上了一个急匆匆跑来的身影。

霍去病眉头一皱，自发披上外袍，目光直扫过去。原来是卫青身边的侍女木叶，她此刻止步在门口，喘着粗气，声音颤抖：“大小姐，老夫人她……方才去了。”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巨响紧随而至。木叶瘦小的身形在光影中微微颤动，而月婵却像被这消息狠狠击中了胸口，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她的手紧紧按住心口，但泪水还是如潮涌般落下。

“奶奶……没能撑过这场病吗……”月婵喃喃地低语，声音哽咽。她强忍的情绪霎那失控，泪水滚滚而下，模糊了双眼。

接下来的事情，她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换上了素服，更不记得是怎样来到玉沙院的。待她回过神时，迎入眼帘的是一片肃穆的黑白布置，以及耳边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双腿突然发软，若不是霍去病及时握住她的肩膀，扶稳了她，她恐怕就要跌坐在地上。她虚弱地喃呢了一声：“去病……”

霍去病低声答应：“我在。”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声音沉稳而温柔，“想哭不要忍着，放声哭出来吧。”

月婵微微摇头，泪眼望向灵堂四周。卫家办事的效率果然了得，灵堂已基本布置妥当，只剩棺木尚未准备好。环顾间，她注意到霍去病的眼眶也微微泛红，连卫青也静静倚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眉宇之间写满了倦色。

宝桐贴心走上前，轻声安抚道：“侯爷请节哀，老夫人一生享尽尊荣，无憾离世，已算得善终了。”

月婵抿紧了嘴，呼吸略显急促。祖母这一生虽早年为仆婢，但因随侍善良的平阳公主，未曾太过困苦。后来因卫子夫、卫青步步高升，她也被推至高位，最终过上了尊贵无忧的生活。

想着这些，她心底微微舒缓了几分。祖母这一生于自己而言虽过于短暂，但总算有了圆满的结局。她默默转过身，把脸埋进霍去病的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像是在寻求片刻的依靠。

霍去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用这一份无声的力量，替她挡住一切情绪的汹涌。

忽然间，他察觉到异样，月婵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让他忍不住抬手摸上她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像火焰灼烧过他的掌心。他立刻扶住月婵的脸，眼见她面颊通红，意识模糊，竟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在这场雨后的天寒之中，月婵倒下了。



尽管卫媪的丧事办得相对简朴，但因着卫青和卫子夫的身份，仍是引来了诸多宾客祭拜。从这些礼数中，月婵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心思：送礼是真，吊唁却未必有几分真挚。

而月婵自己，倒先因为这场凉雨而病倒。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身子沉得抬不起，意识在混沌中挣扎。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的湿巾，清凉的触感让她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些许。周围是熟悉的云华院，她知道自己这下是回不了冠军侯府了。

睁开眼时，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她身旁来回走动。她虚弱地吐了口气，低声唤道：“去病……”

霍去病的身影迅速靠近，粗糙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月儿，你醒了？”

月婵微微点头，声音低哑：“看来，我只能先在这里住一晚了，真是对不起……”

霍去病轻轻按住她想要起身的肩膀，笑声温柔而宠溺：“别胡说，养好病才是正事。其他的不用想，先好好休息便是。”

他伸手捏了捏她烧得火热的脸，两声轻叹，“瞧你，脸都红成了这样。不要逞强，把身子养好再回来。”顿了顿，他略低了语调，像在自言自语，“舅舅这几天……只怕心里不好受。”

月婵闭了闭眼，叹气道：“失了母亲，谁的心里能不疼？”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压抑的悲恸。

霍去病将她的手轻柔地握住，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低声道：“别再多想，好好休息，快快把病养好。我会等你回家。”他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暖流，萦绕在她的周围，驱散了内心深处的黑暗与寒冷，带来片刻的安宁。

尽管脑海里依然迷迷糊糊，但霍去病的声音、他的存在，像一道坚实的屏障，为她抵挡住了所有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