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梦蝶归人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真实且鲜明，仿佛来自实实在在的人的触碰。月婵的意识虽依然模糊，但这种温暖驱散了一丝她心底的寒意。

童建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捂住脸，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痛楚：“局长夫妇都走了，小婵你要怎么熬过去？”他的话语沉重，犹如暮色的压迫，引得月婵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父母……真的不在了吗？”月婵想睁开眼睛，想坐起来揪住童建新的肩膀问个明白，可无论如何努力，全身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她心内涌起一股尖锐的情绪，却连嗓音也被压制住，什么都喊不出来。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某种幻觉抑或超自然现象？月婵与空洞的黑暗较劲，怀疑自己正在被某种未知力量束缚。

突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轻快而有力。月婵的视野模糊，但仍捕捉到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队员跑到童建新面前。他立定、敬礼，声音中透着恭敬：“童队，您辛苦了。小婵这里您放心吧，有我们看着她呢。”

童建新放下手，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目光沉重：“我知道，小婵这两天虽说生命体征正常，但就是不醒过来。真是急得人心焦！”言罢，他微微摇头，带着分不开的忧虑。

随着童建新的话语，充满刺鼻气味的酒精味再次侵袭月婵的感官，手背传来的冰凉感变得格外清晰，细小的刺痛涌入她的另一侧手背。她看见一道晃动的白影划过，瞬间意识到，有人正在给她注射。

年轻护士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打断两人交谈：“如果你们要商议什么，请去走廊里说，不要影响病人休息。”童建新连连点头摆手，语带歉意：“好好好，我这就去上班了，麻烦护士小姐好好照顾小婵。”话音刚落，他便同年轻人一起转身离去。

视野逐渐模糊，世界再次变回一片混沌。月婵心底惊疑不定，难道这就是庄周梦蝶的境界吗？她努力摇晃脑袋，黑暗深处突然溢出一线光，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

骤然之间，她从床上弹起，四周的景象安静而熟悉，一片暮色笼罩着她的视野，不到子时，她分明还置身于自己的房间。

月婵低头打量自己的手背，干净得没有丝毫输液的痕迹。她撩起衣物，探向肋侧，那道旧日伤痕依然隐隐作痛。她分明还是“卫月婵”，她仍然活在西汉的这个身体中。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她低声呢喃，用手捋着竹简上的文字，眉头紧锁，心绪乱如漫天飞舞的蝴蝶。这是一场梦吗？还是某种无法解释的现实替代？她无法从中得到准确答案。

清晨，小萱推门而入，眼前便是月婵披着外衣，怔怔地坐在书桌前。她手中端着水盆，看到小姐发呆的模样连忙放下，用担忧的语气问道：“小姐，怎么又思绪出神了？”

月婵回过神来，缓缓将《齐物论》卷起，低声回应：“醒得早了，随手找了本书看。”她露出一抹淡笑，但梦境的余韵还残存，她无法摆脱那些关于童建新和父母残酷的画面。

梦中所现的一切真实至极，月婵记得童建新作为师长对她的关爱，那每次无奈又亲切的关怀尽如昨日。而年轻队员文景的身影也逐渐清晰，他不仅是队友，昔日似乎还曾对她有过些微的倾慕。

这些熟悉的气息萦绕心头，她不禁狐疑：“这梦，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月婵的思绪如藤蔓般纠缠不休，心底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要回去现代需得再死一次吗？可她真的能回去吗？她的命运仿佛天书，悬于不可触及的高度。

日复一日，等着漠北传来的消息令人倍感空虚。尽管结局已了然于胸，但自己未能亲自在战场上与霍去病并肩前行，却仍然深觉惋惜。她曾想过，与他一道在姑衍山上封禅，于繁星与云树下，许下他们的宏愿，这是她所向往的幸福图景。

终于，消息如愿传回。小萱欣喜若狂，拉着月婵的手激动道：“小姐，他们回来了！”月婵心中蓬勃而出的情绪如春水决堤，她颤抖着双手卷起竹简，接着奔出屋外。

她跑至城门，远远望见那熟悉的队列与身影。月婵眼眶逐渐湿润，直到被霍去病强有力地拥入怀中，她才深深埋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去病……你回来了，真好。”月婵用尽力气紧扣住他的腰，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不在梦境。这份真实的疼爱与包容，她毫不犹豫沉浸其中。

彼时，她依然是卫月婵，但她的心早已飞向另一片现代的时空，那里有家，有师有友，有未尽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