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记忆的回响

月婵直视着他的眼睛，少女眼底映出的坚定神色让他一时语塞。“巡儿是我的弟弟，我从未将他当作累赘看待。”她语气柔和却坚定，“更何况，他能帮我找回那些曾经遗失的记忆，我怎能舍弃这样的机会？还请祖母和爹爹成全。”

话毕，她朝着卫媪微微俯身行礼，姿态谦恭却不失倔强。卫青见状，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生怕她礼数未竟便跪倒在地。卫媪轻叹一声，目光里多了一丝释然：“罢了，月儿，你年纪虽小，却有如此胸襟与担当，实在难能可贵。”

但卫青依然眉头紧蹙，略显忧虑地提醒道：“可如此一来，云华院恐怕人手不够。既然如此，便多给院里调派些仆婢，你莫要再拒绝了。”

这一建议倒让月婵心头一松，她笑靥如花，连忙点头道：“多谢祖母和爹爹的成全！”

从玉沙阁出来，卫青继续留在屋里与卫媪商量卫巡的事务，而月婵则牵着卫巡的小手漫步在石板路上。身后，绿香稳稳跟随，每一步都踩得从容有序。

走了一会儿，卫巡忽然抬头，少年脸上的好奇藏也藏不住：“方才提到的‘不疑’，他是谁啊？”

月婵闻言，低头莞尔一笑：“他也是你的弟弟呢。长平侯府的二公子，名叫卫不疑。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可惜母亲早逝，让人怜惜。现在他由我照顾，所以也住在云华院里。”

她的声音虽轻，言辞之间却透出一丝苦涩。说起来，她自己与卫巡，又何尝不是同样可怜之人呢？

也许，这是命运的一种安排吧。否则，三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又何以得以在这世道浮沉中彼此依靠，一同前行？

她正出神，脑海中却蓦地想起雷放的事来，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巡儿初回侯府，她必须留在他身边陪伴左右，实在无法分身。可又该如何抽身去找雷放，探察那藏在他身后的真相呢？

脑海深处，那个名为“雷听兰”的虚影逐渐清晰起来。

她仿佛能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逐渐鲜活——纤腰细腿、眉目如画。那女子或是面带忧色，独自静坐空闺，轻抚隆起的小腹，神情复杂难辨；或是倚着破旧竹篱，身着沾满尘垢的襦裙，面纱下的脸庞看不真切，仅有一双明眸闪烁着温柔的情愫，注视不远处玩闹的两个孩童；又或是渭水河边，衣衫破旧的她挥舞着短匕，为护住身后的女儿竟与黑衣人殊死搏斗。

忽然间，画面剧烈震颤，长剑破空而来，直刺月婵所在的方向！她看到那女子以柔弱身躯挡在她面前，战斗中的空隙终被捕捉——长剑贯入她胸膛，刀刃刺入血肉的钝响仿佛钻入耳膜，一时间天地间只余下那种难以言说的声音。

鲜血飞溅，温热的液体打在月婵的脸上，她猛地尖叫：“不――！！”

一声惊呼后，她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身处灰蒙蒙的房间，这里依旧是云华院。

抬手轻轻抚过脸庞，不曾想满是滚烫的泪水。月婵怔怔地坐在那里，愣了许久。

“卫月婵，你这是怎么了……”她低喃，仿佛在问自己。那些记忆为何偏偏在这样的时刻清晰了起来？

是梦，还是真实？是她所熟知的21世纪的特警卫月婵，还是西汉侯门卫月婵？这一切究竟为何让她落得如今的境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捕捉着她，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晨曦微露，透过门缝洒下一抹清冷的光亮。估摸着时间，已是凌晨四五点，月婵再无半分睡意。

她起身简单梳了梳头发，换上衣物后取下墙上的燕支剑。晨光微明，她迈出门，寒风扑面而来，院子里的一切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蓝色纱幕中。

她提着剑来到院中，拔剑而出，剑身上的血槽在晨光下一闪，像是记录了自身的过往。胸中那股压抑的郁气短暂之间无处可倾，她一声不响，将剑鞘抛开，随即挥剑猛刺。

破空声接连不断，月婵将秦门剑法演练得行云流水，宛如一幅画卷铺展。脑海中浮现雷放曾经所言：“此剑法本是无名剑客刺杀秦王所创。那人曾于秦宫殿下舞剑，剑已出人却未察。可惜，还未得手，便被奸人出卖，落得身首异处。”

这句话仿佛一道铭刻，久久回荡在她心间。

“注定命途多舛……”月婵轻声重复，手上的剑却一刻未停。最后一招，她用尽全力，燕支剑脱手飞出，“噗”地一声钉入不远处的杨树，树叶顿时簌簌而落。

“姊姊，这剑法真是了得。”卫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惊回首，天光大亮，她的疲惫和迷乱仿佛被少年一声清脆的笑音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