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酒肆妙局

淮南剑客冷冷一笑，目光如霜：“正好也看看传闻中的鬼手滕翁是否真有起死回生之术。”话音落罢，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腰背挺直如剑，一步步向门外坚定走去。

突然之间，滕翁出声：“你何不去问她的女儿。”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剑客的步伐略微一顿，但他并没有回应，身影仍稳如磐石地迈出门去。他的每一步都透着决绝，拒绝任何多余的干扰。一旁的丁杰眼见他越走越近，身子不由发颤，微微张嘴吞了一口紧张的口水，整个人像是准备随时被提起、丢上马的命运。

月婵看到这少年笨拙又抖索的模样，忍俊不禁，轻笑一声，扬起手里马鞭：“丁杰，你看你这副样子，倒不如自己走回侯府，可行？”

那带着赶人意味的话却让丁杰如释重负，仿佛听到了一句宽宥之词。他连连点头如啄米：“大小姐放心，奴才绝对可以！”声音里尽显逃脱的喜悦，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

月婵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上了白龙马，俯瞰这僵硬的少年人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我们还有别的要事，先行一步。”

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丁杰怔了片刻，随后应了一声“诺”，转身离开巷子。他临走时频频回头，像是担心会突然被喊住。而月婵轻轻挥动马鞭，少年见势吓得一个箭步便跑得飞快。

雷放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眼中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用幽深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月婵，似乎在琢磨她此刻心中所想。她从揭开南玉中毒之谜开始，举手投足间总透着独特的冷静与凌厉。对于滕翁的态度，她分寸把握得当。而她的每一个奇思妙想，都似乎在布局着接下来某种不可预知的局面。

她是聪慧的，也是狡黠的。月婵的行为，那些看似随意的选择，如今看来，分明带着深远的考量。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装傻与天真的切换对她而言，似乎只是演出的一部分。

雷放心头渐渐平静下来，刚刚与滕翁针锋相对时的情绪也逐渐归于冷静。他目光幽深，注视着月婵的背影，任由发丝被马背上的微风吹散。月婵蓦然回头，那双明亮的眼眸与他的冷然神情撞在了一起。

二人一同策马并肩，沿着尚冠里的巷道缓缓前行，彼此无言。雷放只觉时间在这一刻格外缓慢，而他的心中，不禁回荡着一个问题：她是否听到了我与滕翁的对话？

就在他沉思间，月婵突然放缓马速，回头望着他，声音轻盈地传来：“喂，雷放。”

少女那张俏丽的脸庞浮现出甜美的笑容，犹如一缕春风，毫无防备地吹入人心。雷放微微一愣，竟然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诺。”

她莞尔轻笑，语气随意又带着点促狭：“我们去喝酒吧。”

雷放眉头轻蹙，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意外：“诶？”

月婵闻着巷口飘来的隐约酒香，目光一亮。她不禁忆起现代自己最爱喝的孝感米酒，此刻喉间涌起些许干渴，便随意做下决定，去尝尝古代人的酒肆到底有什么不同。

酒肆的小二远远瞧见二人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立刻迎上前去，殷勤地接过马缰：“客官这边请，您二位的马我来照顾。”

月婵轻拍衣裳上的尘土，随意地扫了一眼酒肆四周：“有不靠窗的角落吗？”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小二连忙笑着点头，手一摆：“这边正好有空桌，您瞧。”随后引领二人到僻静的所在。

今日出门，二人都配剑而行，月婵在此前已经问过绿香，汉代人随身佩剑多是装饰用途，这才放宽心挂上自己的燕支剑。这份轻松的炫耀情绪，让她在烈日下别有一份满足。

二人落座后，酒肆内的嘈杂声四下泛起。城南尚冠里的王家女子嫁了城北俑作坊的少当家；清明门边的陈老头突然晕倒，幸好得救及时；兰香坊据说换了新头牌，娇俏美貌，引得客人纷至……各色人等的话题交杂，繁琐却不显凌乱。

月婵听着这些街坊的闲谈八卦，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和旅友当年的四处胡侃，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人们聚集到一处时，这种拉近距离的交流，总是生动可爱。

很快，酒肆小二端着酒壶进来，笑得满面春风：“公子，您二位的酒来了！”

月婵挑眉打量那副精巧的酒壶，唇边涌出几分揶揄的笑意。低度的酒香丝丝缕缕，从壶口飘散开来，竟真的像极了米酒，她心中暗喜，果然和孝感米酒无异。

她向小二点头致意，随后转向雷放，扬了扬酒壶：“怎么样，来一杯吧？”

雷放抿唇，双眸沉沉地扫过她面上的从容。她的冷静与笃定，反倒让他生出几分无名的憋屈。他冷哼一声，将酒杯推过去，那个动作虽轻，却透着不甘。

月婵毫不介意，笑着提壶为他们斟酒。她专注的模样，甚至让人忘了旁边的雷放才是她的仆人，按理这种事本该由他来做。

她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满嘴皆是清香，忍不住满足叹息。雷放目光纠结地看她，而她则暗暗偷笑，因她心知，接下来的对话，不会那么简单。

月婵昨日读书时曾瞧过一段小哲言：“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此刻，她正依循这一智慧，沉静地展开一场隐秘的博弈。

二人之间，那无声的沉默在酒香的环绕中渐渐酝酿，化作一种深不可测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