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老宅疑云

雷放粗暴地将少年丁杰提溜到一旁，扔下了白龙的缰绳。丁杰顿时手脚发颤，战战兢兢地接过缰绳，还来不及站稳，白龙便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然后回头盯着月婵。那目光仿佛也在嘲讽这个胆小的少年，无论是人类还是神俊战马，都不曾对他另眼相待。

恰在此时，院门微微开启，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探头看了看院外。月婵立刻拱手为礼，微笑着道：“在下卫昭，特来拜访滕翁。不知小友是否可以帮忙转达一声？”她那句“小朋友”险些脱口而出，又临时改成了这个别扭的称呼。

小童眨了眨眼睛，转身跑了进去，几须臾又匆匆重新现身。“师祖让三位入内，马匹停放于这里。”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空地。

月婵连忙道谢，丁杰赶忙牵着两匹马跟着小童往侧旁去拴马，而雷放则护卫般随月婵一道步入院落。

滕翁早已站在门口迎客，依旧是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岁月似乎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月婵目光落在老者身上，不禁心生赞叹。尽管一年未见，滕翁的身体竟如往常一般硬朗，不得不佩服他的养生之术。

只是，当滕翁目光掠过步入庭院的月婵和雷放时，明显显露出几分惊讶之情。月婵察觉到他的表情，快步上前，深深一礼，“滕翁，好久不见，您的健康依然令人敬佩。”

滕翁迅速平复，微笑还礼：“果然是你，大小姐。”随后向月婵身后的雷放点头致意，“放哥儿，也久违了。”

放……哥儿？月婵眉头一挑，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这是在叫雷放吗？

月婵下意识转头，看向雷放。后者神情镇定地施礼：“雷放拜见滕翁。”随后补充道：“如今随卫大小姐左右，也算尚能为国效力。”

滕翁神情复杂，口中感慨道：“你在大将军帐下倒还算条通途。”言语中似有无限寄望。

雷放微微低头回应：“雷放现下只是大小姐的贴身护卫。”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冷漠疏离。

月婵赶忙打圆场，“滕翁，我们还是进屋说话，您这般站着岂不累了？”

滕翁闻言一笑，惜字如金地说着“大小姐说得极是，请进”，眼神却无一丝歉意，侧身让月婵和雷放入内。

刚刚入座，又有一个小童端着茶盘上前招待，动作俐落。月婵接过茶盏，笑语感谢，小童却领情得满脸通红，慌慌张张退了出去，连盘子都差点没端稳。

月婵举盏饮了一小口茶，心中却盘绕着一个未解的谜团。她小心地放下茶杯，略显郑重地开口：“滕翁，晚辈此番前来，是有心中难解之事，特向您求教，还望您赐教一二。”

滕翁轻轻搁下手中杯盏，眉目间透出几分谨慎：“大小姐但问无妨。”

月婵神色顿显凝重，努力回忆着脑海里的剪影，一字一句道：“不知滕翁是否听闻过这样一种慢性毒药——每一次投毒剂量虽微，然而日积月累，竟能令中者失魂落魄，形体枯瘦，最终暴瞪双目而亡？”

闻毒色变，雷放骤然一惊，心中不禁暗忖：莫非这女人竟要以毒去害人？这问题实在叫人费解！

他的臆想显然跑偏了，他对南玉了解甚少，自然未联想到后者是被人谋害，反倒多出几分对月婵存心不轨的可笑误解。

滕翁慢慢抚须，半是无奈半是歉然地答道：“大小姐所问，恕老朽愧对所学。老夫本是师于跌打损伤，毒药之道却是门外汉。”

月婵眼里掠过几丝失望的神色。滕翁见状，又补充道：“不过按大小姐所述，中毒者多有类似病症，因此若真要确诊，必须亲见其人对症。”

月婵闻言一怔，低眉一瞬。而后苦笑着低语：“滕爷爷，她已经去世了。人死不证，何以亲诊？”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雷放眉间轻蹙，“啊”了一声，总算意会到她所问的真正意图。

滕翁脸色几分歉然。月婵思索片刻，又抬头道：“滕爷爷，您既然擅长外伤医理，也许衙门曾请您检验过尸体，不知您是否能从那方面给予一些指点？”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用一种格外婉转的方式提出询问，这时代的验尸工作脏累不堪，常被视为晦气，多由奴隶办理，故她刻意避开直接提及。

滕翁露出一丝苦笑：“倒是偶尔会有些验尸报告送来‘请教’，不过大多细节模糊、线索零碎。哪怕是医术再高者，离开真切查验也难以定论。”

听闻此言，月婵心中涌起浓浓的失意，但她仍礼貌告辞，随后迈步离开医馆。走出门口时，她的神情低落，丁杰见状连忙牵回马匹，跟在她后面赔笑。

雷放步移缓慢，耳边忽听到背后的滕翁脚步声。熟悉的气息渐渐逼近。

“多年未见，竟能今日重逢。”滕翁的声音低缓，却透着感慨。而雷放只冷冷勾起唇角，“时过境迁，再见却已天差地别。”

他的步伐平稳，没有转身，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滕翁叹息一声：“你又何必让自己受此委屈？”

雷放淡然回应，带着几分嘲弄，“滕翁真不知我何苦？又何必问这些无用之事？”

老者站住脚，一个愕然：“难道你……仍在为了听兰？”

滕翁深深摇头，语气复杂，“她早已过世，你又何须执着于虚幻的往事。”他的嗓音里掺杂着数不尽的惋惜与叹息。

雷放没有回应，却冷冷扬起唇角，最后的目光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隔绝了任何关于过去的忏悔与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