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耳畔低语

月婵的脚步骤然停下，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对面的少年的轮廓忽明忽暗，仿佛笼罩在一层谜团之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轻声问道，疑惑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仿佛他的话语里隐藏着什么耐人寻味的深意。

霍去病微微一笑，抬手轻拍她的肩膀，脸凑得极近，低声道：“舅舅并无正室夫人，按理说，长子袭爵是规矩。未来，侯府的世袭大位由卫伉继承，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你因为对南夫人心怀愧疚，便倾尽心力去栽培次子卫不疑。”他的声音低沉温雅，却毫不留情地将实情剖析出来。

仿佛怕她听不清似的，这番话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细细倾诉：“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倘若将来不疑的才德超越伉儿，世人难免会猜测你是否故意让不疑威胁伉儿的位置。月婵，我知道你是一心想为不疑着想，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努力可能反而会给他埋下隐患，让他在未来陷入更大的麻烦？”

湿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月婵却没在意这些，她的心早已翻涌不止，犹如平静的湖面骤然被抛下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她呆呆地回应：“我……我从没想过这些。”声音里夹杂着未曾预料过的慌乱，“南夫人将不疑托付给我，我只是按自己的想法去教养他。至于伉儿，我真的……从没去考虑过。”

她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惊惶不定，像一头受惊的小鹿，闪烁着不安又无措的光芒，显得格外无助。霍去病看着这样的她，心底泛起一阵怜惜。他压低了声音，不动声色地继续：“旁人的想法，你未必能阻止。”

这些话原本不该由他来说，甚至于，他并不愿多此一举。但看着她这个仅仅十四岁的小姑娘，带着一副与年纪不符的认真劲头，执意承担起“母亲”的责任，从最初的玩味到现下的担忧，他终于忍不住现身提醒。

他不是没有见过这类事情。卫家兴盛的年代恰逢他出生，他幼时生活在宫中的深闱之内，即便是无心地观察，复杂的人情斗争也是司空见惯。这类勾心斗角，他见得太多了，不愿置喙，也懒得理会。

可是，月婵却让他动了心。这个机灵纯真的妹妹，与那些只懂得飞针走线的闺阁少女截然不同。她爱读书，爱习武，甚至能够随军上阵杀敌。而今，她不过是初初长成，竟义无反顾地挑起了“四岁孩童的母亲”这样沉重的责任。

原本把这事当笑话看的他，竟鬼使神差地认真起来，为她小心思考，为她设身处地地担忧，甚至心底隐隐作痛。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心疼这个姑娘。

月婵咬着唇，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攥住他的袖角，颤声问：“那我该怎么办？”这一刻，她的稚嫩与坦率暴露无遗。她向来不讳言自己的无知，但眼前这未知的领域仍然令她心生恐惧。

霍去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眼神里溢满柔和：“南夫人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他的声音犹如清风拂过，她的脑海忽地响起绿香曾在初次提及南夫人时所说的话：南夫人性子淡泊。在得知卫不疑无法袭爵后，她便悉心韬光养晦，保护着自己与孩子。月婵恍然大悟，“韬光养晦……”她喃喃自语，脑海里的计划渐渐清晰起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敬慕与亲近交织着，“去病哥哥，你真厉害！”月婵忍不住扑过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欢快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霍去病低头看着这四肢修长的少女，明知她是个孩子，却无奈有些心软。他索性笑着将她抱起，转战了几圈，故意喘着气道：“哎哟，怎么变得这么重了，可累死我了！”

月婵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双臂高举，做出胜利者的姿势，模仿劲霸logo：“这叫硬朗身体，为了以后不被别人欺负！”

他们笑闹一阵，逐渐恢复平静，默默地并肩往回走。尽管一句话也没再说，月婵却感到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就像霍去病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依靠。

而霍去病也在心里感慨，能和她一起静静地走着，他竟然也觉得异常舒适。对他而言，这种平静实属难得。

脚下熟悉的石板路逐渐显现，霍去病眯了眯眼，停下步伐，他似乎已经认出了这里，“这是……”月婵点了点头，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道：“秋风院。”

她凝视着眼前的院门，心潮翻涌。这条路，她竟不经意间再度走到了这处。不知为何，自南夫人去世后，卫不疑搬离此地，她却时常路过这里。秋风院夹在回忆与愁绪之间，封存了那么多故事，却也徒留一隅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