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雪泪托孤

月婵的声音早已染上哽咽，话未说尽，便捂住嘴泣不成声：“对不起，南夫人，对不起……”泪珠滑不尽，如同割裂的痛。

南玉轻声说道：“何来的对不起？难不成是大小姐害了我？难不成是大小姐逼我至此？或是大小姐犯了什么大错？”她的话虽带着衰弱，却让人心头沉甸甸。

南玉的手轻轻落在月婵的膝盖上，本意是让她平息情绪，却因身体的孱弱，动作竟似温柔的抚摸一般。那双手，枯瘦得如同一节干枯的柳枝，令人不忍直视。

车轮缓缓转动，月婵深呼吸，试图平复涌动的情绪。然而泪已无济于事，眼下她必须镇定。她按捺住波动的胸口，轻轻开口问道：“为何是您在这等我？”

南玉轻咳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小姐陪妾身前往平阳静养，可惜妾身的身体不中用，连夏天都撑不过，便还是回了长安……”

这是长平侯府的“借口”，给月婵溜出去打仗的一套敷衍理由罢了。

月婵定睛望着南玉，她就静静地躺在软裘上，比起以往的冬日里，眼神已失去光泽，整个人瘦弱得令人触目惊心。眉间渗出的冷汗尤为刺眼，她颤抖着拿帕子为南玉擦拭，总难掩指尖的不知所措。

南玉喘息未定，忽然一把抓住了月婵要收回去的手。那一握，不是力道，而是一种哀求，一种无法言说的依赖。

“大小姐……”南玉声音微颤，眼眶几近盈满，“只求您念着不疑，妾身此生只盼您能……好好照顾他……”

这一番言辞，月婵怔住了。这是……托孤吗？她看着面前的垂危女子，目光有些发散，却缓缓点了一下头。“我答应您，”她低声回应，“一定不会食言。”

南玉的请求，她怎能拒绝？这点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残忍地拒绝一个行将就木的母亲？她忽地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在车祸里失去生命的女人。如果母亲也曾有机会托付自己，会不会也甘心竭尽所能地拼尽自己的一切？

身为母亲，有一种心情不容抗拒，而月婵怎会不明白这种痛呢？

她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南玉，郑重说道：“南夫人，我同样有件事情拜托您。”

这句话，令南玉原本将要阖上的眼睛费力挣开。她望向月婵那双明亮的眸，嘴角稍稍扯动，却听到她的声音如刀锋般平稳：“妾……无可奉告。这件事，与大小姐无关。大小姐莫要涉足其中。”

月婵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夫人，您既然能猜出我要问什么，那您一定能猜到，我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知道。”

这冷静又坚定的语气，让南玉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年轻的卫青。她自嘲地叹了一声，疲惫地闭上双眼：“一定要知道吗……何苦相逼？”

南玉的声音听起来愈发飘忽，月婵心中暗暗一沉。这种气若游丝的状态，莫不是……是死前的征兆？

她轻轻一咬牙：“和皇后有没有关系？她可指使人对您下手？”月婵的追问愈发直接，像箭一般穿透了南玉的迟疑。

南玉似叹似呜，忽慢吞吞地开口：“莫要怀疑她。那位娘娘……一片好心……大小姐，莫追查，不疑便托您悉心照料。妾身……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话音未定，南玉的声音就彻底止息。

月婵颤抖着伸手，摸过南玉的脉搏。她轻轻扒开眼皮，探了探颈侧的动脉。她曾有敏锐的医学知识，而此刻所有的验证都清楚地告诉她，这个年轻的女子，正值芳华，却已真正停止了心跳。

绿香探头进来的那一瞬间，看到月婵的一系列动作，整个人僵住了，脸色猛然被惊愕覆满：“小姐，南……南夫人！”

月婵回头简短吩咐：“外面有没有医官随行？叫进来确认。”

绿香立刻仓皇地跑出去，请了一位随行医官进车厢。他同样进行了一套简单的检查，面色凝重地垂头说道：“大小姐节哀，南夫人已然仙逝。”他的声音因恐惧而略显颤抖。

听罢，绿香的眼泪滚滚而下，她捂住嘴抽泣起来，语音中尽是伤痛：“南夫人……怎么突然就走了啊？二公子还那么小，该怎么办啊！”

一时之间，外头的雷放只是默默地坐在马上，他看到绿香那副泪流满面、哀思成河的模样，也猜出了车厢内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开口，语调带着试探：“绿香姑娘，可是……出了事？”

绿香抬头看他，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断断续续：“南夫人……去世了。”她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夫人就这么走了，二公子该如何是好？”

雷放一愣，虽然他听说过这位南夫人是月婵的习字师傅，但从未设想到两人之间竟存在如此深厚的情感。面对绿香的深沉痛哭，他只能低声安慰：“请节哀。”

然而他忍不住微调头，透过车窗向里望去，却只看到了月婵默然的侧影，那份沉静令人更是心扉涌动一股繁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