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浴室风波

她从未料想过，在这个纷繁复杂的时代，竟还能听到像赵破奴那样直白而炽热的表白。

那个匈奴姑娘，命运虽无情地夺走了她的半张脸，却为她留住了这样一颗真挚的心。月婵望着赵破奴离去的背影，心中竟隐隐升腾起一丝感动，甚至带着些许震撼。这样的深情，才真正称得上“不离不弃”吧？

霍去病亲自送走了赵破奴，临走前答应了他的请求。他料想，月婵此刻应该领会到其中的深意了。

“月儿？月儿？”霍去病像是在唤醒梦中的人。然而月婵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眼神迷离，全然没有回应。

唤了几声不见反应，他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心中一紧，赶忙绕过屏风，想看个究竟。映入眼帘的，却是少女靠着木桶边缘，面色恍惚，泪痕清晰的脸庞。

“怎么哭了？”霍去病眉头一跳，心头莫名地紧张起来。他随手扯过挂在一旁自己的脸巾，想为她擦拭脸上挂着的泪水。

月婵猛然醒悟，一睁眼便瞪向他，手中湿漉漉的浴巾不由分说地扔了过去，砸得他措手不及。“色狼！你干嘛乱闯我的浴室！快滚出去！”

“月儿……”霍去病稍稍一愣，眼神低垂到手里的东西上，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这，可是你的浴巾。”

“还愣着干嘛！快把它丢回来！”月婵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却依旧气势逼人，“还有，给我闭上眼睛！”

霍去病轻轻摇头，放下脸巾后退几步，却无法掩饰眼中流露出的无奈与戏谑。

这场春日河西之战，最终以汉军凯旋落下帷幕。

霍去病归途安排甚密。临长安城，不待队伍归营，他便偷偷让月婵与雷放单独离开大部队，绕至长安北城墙，直往东郊驿站而去。

“长平侯府会派人接应，到时不用担心。”他的言辞一如既往地简洁直接。

接应的人到底会是谁？月婵心底充斥着不安与猜测。会是卫青那位位高权重的长辈亲自前来吗？倘若不是，那又会是绿香还是清瑟？但她们两人真的能单靠自己编排出完美的理由应对所有可能的疑问吗？

带着忐忑，月婵刚到驿站便从马上跃下。还未缓过气，便见绿香一头从驿站门口冲了出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哭声震天。

这一突兀之举让月婵大惊失色，她连连拍着绿香的肩膀安抚道：“好姐姐，先别哭了！快放开我。我可是一天一夜没洗澡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月婵的心却微微放宽了一分。看来，从卫青的态度来看，她暂时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责罚……

梳洗过后，月婵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重新换上的衣衫与熟悉的发髻，仿佛整个人被焕然一新的仪式感洗礼了似的。六天的军旅生活如同一场荒诞却紧凑的梦，那些苦涩复杂的回忆在长安悠然春光中竟显得模糊起来。

她低头轻抚臂膀上的那道伤疤，轻轻叹了一声。这六天里的种种境遇逐渐清晰起来，虽然已回到熟悉的长安，却无法否认她的亲身参与，那场虽艰辛却令人骄傲的河西征战。

人常说，伤疤是一种无声的荣耀。月婵望着镜中纤瘦的手臂，轻轻挥了挥。没错，那就是属于她的荣耀。

驿站的后门早备了一辆马车。月婵缓步靠近，刚走到车旁，便听见车内传来一道隐隐约约的咳嗽声。她脚步瞬时僵在原地，屏住呼吸。

“怎么，月儿不愿见到我吗？”车厢里的人低声笑着。

月婵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掀开帘子钻了进去。然而眼前的一幕令她心中猛然一震，那曾经美丽的南玉现如今竟瘦得脱了人形。她的两颊凹陷，蜡黄色的肌肤蒙上了病态的阴影，她的一双眼珠甚至微微外凸，如同生了一场恶疾，整个人虚弱至极。

“才不过几天不见，大小姐似乎……长高了。”南玉吃力地说着，声音沙哑，气息急促。短短一句话，她却断了两次句。

“南夫人……”月婵声音哽咽，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一刻，浓浓的悔意如潮水般涌上月婵的心头。她之前的冷漠与任性是多么幼稚，多么不堪！自己明知她是病重的身体，却因为莫须有的疏离感，对她漠然视之。

南玉牵强地扬起嘴角，缓缓抬手抚上月婵的脸：“晒黑了啊……恭喜大小姐，终于得偿夙愿，胜利归来。那河西的景致，可比长安如何？”

月婵沉默片刻，随后轻声说道：“很美……那里有无边的草原，有深邃的夜空，有闪烁星辰，有明澈河水，还有胭脂山和祁连山……”她的目光黯然，却透出一丝柔情。

南玉的笑容宛若夕阳，遥远而温暖。而月婵，却早已泪湿眼眶。她知道，眼前的南玉，已经付出了一切，只为了掩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