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烈焰胭脂泪

军医帐篷内，氤氲的药香与焦灼的气息交织。仆多陪着朵利珎公主匆匆赶来，军医眼神复杂，仔细检查后便重重叹息着开口：“右眼注定无法保住，右脸多处严重毁损。这丫头，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仆多也忍不住摇头：“真是令人惋惜。五年的等待啊，竟是这般不幸的结局。”他的语调中带着哀叹，却又夹杂着隐约的不甘。

听到军医的诊断，月婵心中涌上一丝困惑：“她……她和赵大哥之间难道早就认识？”

仆多眯着眼，神情间闪过几分得意。他晃动脑袋，耳边挂着的大耳环轻轻颤动，像是应和着他的骄傲：“这你可问对了人。我告诉你，这位朵利珎公主啊，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折兰王的独生女。不仅天生丽质，还曾是名扬河西的骁勇女将。不过……”他故作神秘，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小时候的破奴，在边境当流浪児时，与她不打不相识。”

“真的？”月婵追问，显然听得入迷。

仆多哈哈一笑，仿佛享受她的急切：“那还用说！破奴当年又穷又饿，是她偷偷塞了不少吃食给他，还私下带着他跑去河西游玩。不过啊，这段缘分到最后终究还是扼杀在她父亲折兰王的驱逐命令上。否则……”仆多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现在的破奴可能早就是折兰王女婿喽！”

月婵听到此处，竟为这段命运的捉弄不禁瞪圆了眼睛。而仆多神色一转，又叹息了一声：“唉，如今折兰王身死，她方才竟然为了拒不降服闹自杀，差点命都没了！瞧瞧现在这情况，真是让人心疼啊！”

月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仿佛看见一副悲凉画卷。一个倔强的女子，为了尊严而宁死不降，又不曾想到命运的捉弄竟让她重遇儿时的恋人，却沦为俘虏，被爱所困，被孝所伤。这种无法全然抉择的痛楚，叫人难以承受。

“朵利珎！”一声急切的呼唤打断她的思绪。赵破奴像一阵风般冲入帐中，见到朵利珎的模样时，他的脚步竟有些踉跄，仆多连忙上前扶住他，将刚才的经过简要叙述。

听完后，赵破奴咬了咬嘴唇，微微颤抖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即，他跪在病榻边，眼中似是蕴藏着千言万语，却终究只剩沉默，久久凝视着那个因痛苦而沉睡的女子。

月婵心口像被人塞了块巨石，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她快速转身离开军医帐，踉跄跑回院中，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思绪。院子里的霍去病正斜靠着墙，见她气喘吁吁地冲回来，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怎么这般急慌慌？”

月婵没作答，脑海里满是刚刚听到的哀情故事。霍去病却不想纠结太多：“好了，放松些吧。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今天你可以好好泡个温泉解乏。”他淡淡地说着，用手一指屋内。

月婵压抑的心思终于忍不住，她走进浴室前，猛然开口问道：“朵利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霍去病随之一笑，语气中却难得显露出一丝无奈，摊开手道：“我可不会随口决定什么。现在啊，一切都得等破奴自己拿主意。”

月婵听了这话，胸中更是憋屈，转身甩了他一个背影，哼着重重的脚步声走进屏风后。想到仆多的细述，她不禁哀叹：赵破奴对朵利珎的感情竟深厚至此，五年分离后的重逢却是以这般痛楚为代价。如果她的伤势最终没救，或者她被送去沦为奴隶，那简直是对这段曾经炙热恋情的最大讽刺！

水花不断被拍响，月婵愤愤地挥着手掌，简直恨不得把池塘都掀翻了：“霍去病！你这家伙，怎么连成人之美都不懂？”

霍去病显然感知到她的怒火爆发，却仍旧从容不迫地开口：“你犯得着这么生气？这个问题值得你如此激烈？”

月婵置若罔闻，继续拍水，不愿回应。

“月儿。”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透着冷峻，“你知道你刚才表现得多没规矩吗？朵利珎是俘虏。换作是你以前的样子，可会为了个人情感去挑战法纪？”

她猛然愣住，内心像被重击了一下。没错，霍去病的话不无道理。既然她曾经尽力守护法纪，何以今天却为一段悲情恋歌动摇？可是，尽管理智理解，她还是忍不住痛恨这份冰冷现实，对赵破奴和朵利珎的命运感到万分遗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下急促的敲门声，月婵赶忙窝进水桶，屏住气息侧耳倾听。听那脚步缓慢而拖沓，她猜到来人身份，果然是赵破奴。

霍去病抬眼望去，语气依旧平淡：“状况如何？”

赵破奴的声音低沉，带着难掩的疲惫：“眼睛保不住，脸颊也……”他顿了顿，久久不愿再补充细节。

霍去病沉吟片刻：“你的决定？”

这个问题似乎击中了赵破奴内心最深处的火花，月婵侧耳聆听到，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分明隐藏着一场激烈的情感暗涌。

良久，赵破奴终于开口，声音初时低沉，而后逐渐坚定：“当我看见她的脸——那张带着伤痕的脸，竟毫无嫌恶之感。我想起她年轻时的模样，骑马驰骋河西草原，迎着日出挥舞弯刀的瞬间。她在我眼中，永远是那骄傲的仙女。”

他话落后，似乎短暂笑了笑，继而拔高语气道：“不管她成了什么模样，我对她的爱只会更加深刻。如此，我便明白，对于这个女人，我绝不能让她离开，我要将她留在身边。她是我的！”

月婵屏住呼吸，心中竟涌起激荡，她简直被赵破奴的决绝与深情打动。以往那些夸张的偶像剧情节，怎么看都显得矫揉做作。而此刻他所言却字字透着真情，让她无法对这份至死不渝的誓言生出丝毫怀疑。

赵破奴语句落定，却仿佛还回荡在月婵耳膜中，久久难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