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剑影孤心

绿香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慌慌张张地退出门外，跑向膳厅，步伐间仍能听到衣摆摩擦的沙沙声。而雷放只是淡然地耸了耸肩，继续专注于整理自己简陋的房间。

不久，绿香已经站在膳厅外，与清瑟会合。透过厅门微开的缝隙，她能瞥见里面的一家人正在欢声笑语。霍去病正低声哄着月婵喝些什么，脸上带着异常的耐心。而卫青和卫媪就在旁边，带着长辈特有的宠溺笑容，静静看着这一幕，其乐融融。

从膳厅内收回目光后，绿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刚才雷放的脸。思绪翻涌之间，她悄悄捅了一下清瑟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喂！你觉得那新来的如何？”

清瑟微微一惊，被这一问弄得皱起眉头，一脸不屑道：“没什么好说的。”

“做护卫的，功夫应该很了得吧？你觉得可能比侯爷还厉害吗？”绿香忍不住继续遐想，眼中隐约透露着些许向往。

清瑟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怎么可能？你少犯这种傻。”

绿香被冷冷打断，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下来。她的脑袋却是无法平静。这个雷放，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背后的故事又是如何？更奇怪的是，他的口音里似乎隐隐带着些淮南的味道……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绿香姑娘。”

绿香登时感到浑身一震，猛地回身，一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失声尖叫。视线触及到雷放时，她的心跳快得像敲鼓。此时的雷放站在她身后，面色比初见时和善了一些，但依然令人不容易接近。

她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瞬间涨红了脸：“你……你已经收拾好了吗？”

雷放只是点了点头，淡漠的眼神像一潭平静却深不可测的湖水。他，孤身一人来到长安，几乎是毫无依靠地闯进了这繁华而冷酷的城池。幸好，长平侯府给予了他庇护，才让他免于流浪街头，冻死在宣平门外。

当雷放整理完房间，他又不知该做什么，便顺着记忆的路线走了过来。隔着寒风飞雪，远远瞧见膳厅外站着的两位少女，脚下不由自主便迈向她们。

见雷放靠近，清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便重新转过身去，而绿香则低头揉搓着衣角，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几次鼓足勇气偷瞄这位男子，却总被他的沉默吓得不敢多看。

风雪交加，刮起雷放的发丝，仿佛他整个人都要与周围的寒冬暮色融为一体。他伫立在门口，一言不发，身上散发出的孤寂越发显得浓烈，而那拒人千里的冷漠，更如层层冰霜覆于其上。

就在这时，膳厅里吃完饭的月婵走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到这样沉默的场景。她不禁快步走向绿香，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发呆了吧？”

绿香一声惊呼：“小姐！”一边慌忙行礼，一边低头遮掩自己的窘迫。

霍去病随后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雷放，言语间带着些试探：“哦，看来你这么快就开始正式上工了？”

绿香在一旁脸红不已，但雷放却表现得十分坦然。他不卑不亢地站直身形，朝他们拱手为礼道：“参见冠军侯、大小姐。”

看着这一幕，月婵并未多言。送走霍去病后，她在回廊与卫青不期而遇。父女二人笑着对视，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要谈的事，反倒是卫青主动开口：“那边的事也完了，我送月儿回房吧。”

月婵闻言，毫不客气便挽住他的胳膊：“爹爹，那就辛苦了！”

她遣清瑟先行一步回院生火，仅留下木叶、绿香和雷放一并同行。不久，几人拐进云华院，月婵忽然转身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进屋吧，我和爹爹有话要说。”三人虽然稍愣了一瞬，却也十分听话地迈入屋内。

卫青静静注视着垂眸沉思的女儿，她到底又在计较什么事？他不禁微笑起来。

“爹爹，您应该注意到了吧。雷放竟然将那柄承影剑带回长安来了。”月婵突然开口。

卫青不动声色地颔了颔首：“当然，那柄剑意义非凡，能在千险万阻之后落到雷放手中，自然会被他视为珍宝，寸步不离。”

月婵眼底浮现一丝兴味：“承影剑，我听说它很厉害，也是极为罕见的神兵，到底有什么渊源？”

卫青微笑着解释道：“‘蛟龙承影，雁落忘归’，它与含光、宵练一同被誉为‘殷天子三剑’，最早由春秋时期的藏剑名家孔周收藏。但在孔周之后，三剑的下落便成了未解之谜。至于承影剑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剑身如影，几乎不可见。正因如此，它杀伤之时往往令人猝不及防，死伤极重。”

听完这段背景，月婵的大脑稍作停顿，却很快反应过来似乎已经被话题偏转了方向。她轻咳一声，继续问道：“爹爹，您可确定将这人交给我管真的合适？他武艺如此高强，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可压制不住他。”

卫青低头看着女儿，眼中含着几分浅笑。他轻抚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些打趣：“正好，月儿不如从他那儿学剑术，把你的‘三脚猫’练成‘四脚猫’，如何？”

“诶！”这正中月婵的心意，她顿时显得兴奋异常，“您是说，我真能向他学剑？”

“否则我为何让他来云华院？”卫青反问一句，表情平静如常，似乎这正是他早有的打算。

“哈哈！还是爹爹好、爹爹好！”月婵喜形于色，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她一把扑向卫青，环抱住他的脖子大声欢笑。

卫青却只是轻轻扶着她肩膀，以免她动作太过激烈。看着女儿在自己怀里闹得不亦乐乎，卫青不禁追忆起霍去病年少时，同样有过这样的欢闹时光。风雪飘零，笑语在安静的云华院中回荡，带着一丝期许，也带着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