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乱葬岗的阴影

“妻子好合，如琴瑟共鸣；兄弟同心，家和万事兴。”

古人对家庭美满的向往，寥寥几句诗便已尽显。然而，若是亲手以小篆工整书写于竹简之上，便知其中的费心耗力。

月婵正捧着毛笔，悬腕小心翼翼地书写，不知不觉便耗去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放下毛笔，将墨迹吹干，她忽而心中一动——为何许久未见南玉？

“绿香姐。”月婵抬眼唤道，待绿香应声快步进来后，她立刻说道：“麻烦你派人去秋风院瞧一瞧，看南玉夫人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绿香领命出去，不过片刻，又进来时却还领着一个神情怯生的小丫头。

“小姐，这是秋风院的秋玲，刚才夫人是通过她转达消息的，但您当时正在习字……”绿香解释道。

“为何不早告诉我！”月婵眉头一皱，眼中显露出一丝不满，随后转向小丫鬟秋玲，“讲吧，夫人有何事吩咐？”

秋玲不过十四岁，小脸因紧张微微泛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昨夜……夫人突然高烧，已经禀报侯爷并请了医官诊治。只不过……今早情况仍旧未有好转。是夫人让我前来向小姐致歉，不能履行今日的约定——夫人还请您不妨自行去骑马，或是去向紫夫人学艺。”

月婵闻言，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桌上的竹简都顾不得晾干，猛然一拍桌子：“怎么这时才告诉我！”说罢，她不等别人反应，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绿香站在原处小声嘟囔：“昨晚您回来后，将一堆心事藏得严严实实，躺下便睡，今早又忙着字帖，哪里有时机同您提起！”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拉着秋玲快步追了上去。

来到秋风院，南玉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憔悴，显然尚未恢复。她见月婵匆匆赶来，不觉强撑着要起身，却被月婵一把按住。

“夫人，您是操心得太多，累坏了吧。”月婵轻声说着，将手探向南玉的额头。

南玉只是浅浅一笑，神情中多了几分无奈：“大小姐且莫偷懒，等妾身病愈，必会补上您的课业。”

月婵垂下眼帘，无奈回应道：“好啦，我晓得了。我会自己认真温习的，夫人您可别太劳心啦。”

这位夫人实际不过比她年长几岁，却总是如母亲般关切备至。这份关怀虽令她心生感激，却也让她隐隐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这样的成熟，究竟是福是祸？

一旁的少年卫不疑静静坐着，目光始终追随着南玉。这个年纪尚小的小男孩，对南玉无比依赖，旁人之中，也唯月婵能稍稍劝得住他几分。

月婵起身拍了拍卫不疑的肩膀，对着他柔声说道：“你好好照顾夫人，我先行离开。”

卫不疑低低应了一声，眼中还带着些不舍。而月婵走出秋风院后，不免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再无计划，不知该如何安排今日时光。脚步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竟不知不觉地来到前院。

不经意间，她瞥见家令吴兴正与一仆从低声交谈。吴兴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了些碎银递给对方，那模样看着颇为隐秘。

月婵心中一凛，顿时出声唤道：“兴叔！”

吴兴转身见是月婵，当即行礼：“大小姐。”神情间毫无慌张：“大小姐有何吩咐？”

“刚才您在与他商议何事？”月婵平静发问，然而目光却已在对方神态间捕捉蛛丝马迹。

吴兴不敢怠慢，拱手答道：“候爷方才差遣孙荣取银，命他即刻前去棺材铺购一口棺材……”话至半途，吴兴忽觉此话不显吉利，连忙顿住不再添言。

月婵却瞬时明白了什么。“孙荣，还不快去！”她随手挥退孙荣，而后侧过脸问：“兴叔，那棺材要送往何处？”

吴兴迟疑片刻，最终答道：“回大小姐，候爷吩咐送往城郊乱葬岗。”

听闻此言，月婵默默点头，而后转向绿香吩咐：“你先回云华院，我晚些会回来。”

绿香愣神片刻，随即惊呼道：“小姐，难道您要去那个乱葬岗？”

月婵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转过头对吴兴行礼道：“还请兴叔劳烦带路。”

---

乱葬岗，名字已然昭示了它的冷酷现实：无人认领的尸骸被草席草草包裹，随意抛弃在山野之间。

这里离长安尚有很远的路程，周围荒芜凄冷，宛如鬼影掠地。月婵随吴兴一同走近，周遭的阴寒之气不禁让她瑟缩了一下。

终于，他们见到了卫青一行人，以及停靠的车马。再望向不远处，那跪伏于地的，正是雷放的身影——月婵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氛围比她想象中的更冷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