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承影剑的代价

家仆们默然行礼，月婵正准备跟上，卫青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幽幽说道：“月儿，早些歇息吧。今日的功课落下了，明日可得补回来。”

这一句竟让月婵微微一怔，心下不禁暗想——父亲竟如斯计较？

而此时，霍去病早已在他往日的房间里酣然入睡，甚至连外衣都未脱。月婵走进去替他盖上一条薄被，刚踏出房间，手腕便被绿香一把抓住。

“小姐，刚刚大门口……究竟出了什么事？”绿香面带紧张，小声问道，“我好像听见叮叮当当的动静，到底是——”

月婵眉宇一挑，煞有介事地低声道：“乱嚼舌根，小心烂嘴。”

绿香被这一句话吓得脸色骤然煞白，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

见状，月婵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却闪过几分不加掩饰的兴味。卫青越是对此事加以遮掩，越勾起她的好奇心。从刚才的情形推断，那名男子的目的，似乎并非刺杀，而更像是有求于父亲——至于那柄名为“看不见”的宝剑，竟像是一件直击人心的重礼。

如此贵重的赠品，其诉求必定不简单。月婵略一思索，便命绿香先回云华院，而她，悄悄绕回前院大厅，欲将此事探个究竟。

一路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赶去，不少下人碰见她，也都不免投来诧异目光。可月婵一概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厅口。

“雷被是臣的恩师。”未及靠近，她就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陡然僵住——世上竟有如此的凑巧？

只听那青年音调平和，却字字如刀：“恩师一生景仰大将军，去岁便携承影剑欲投麾下，从军出塞，与胡虏决战。但因淮南王逼迫反对，甚至百般迫害，在淮南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留给他。”

对方一字一句，清晰入耳，月婵心头不由一紧，几乎已猜出了些许端倪。

卫青不急不缓地回应，低沉且冷静：“这些事，本将心知肚明。”

事实如何，卫青心中再明白不过——雷被原本因比剑误伤淮南王太子刘迁，继而受尽排挤，淮南王更对其彻底失去信任。雷被一怒之下，竟跑到长安去揭发刘安谋反，以此为由倒戈朝廷。

而后，皇帝成功铲除了淮南势力，也并未袒护雷被，反倒将其投入廷尉府，被一并列为刘安党羽，交由刁钻狠辣的张汤审理。

程咬金攒局，张汤落锤，结果自是可想而知。

沉思片刻，卫青问：“既然事发已有一月，为何现在才入京求助？”

那青年攥紧拳头，低垂的脑袋更显几分压抑：“人言，家师助平叛有功，纵无功也不应论罪。可我留在家乡，等了许久，线索全无，偏生传说家师已身陷囹圄。及至我到长安，再多方打探，才知真相。”

他声音逐渐哑下去，静寂中却带着令人颤栗的悲哀，逼得月婵心生恻然。

关于雷被是谁，月婵虽所知不多，却记得他似曾是淮南王的重要幕僚。可此人为何背叛淮南，又为何如今连命都不保？一时间，脑中纷乱难理。

忽而听得骨节敲撞之声，那青年竟对着卫青重重磕下三个头！声震厅堂。卫青立时上前欲扶他起，却发现对方竟如石雕般纹丝不动，显然有些内功底子。

男子的目光坚定如刀，情绪激扬：“若将军肯救出师父，雷放定将承影剑献上，并甘愿此生为将军府上奴仆。唯憾师恩未报，惟愿将军出手相助！”

其语气中恳求之意溢于言表，月婵听得心跳微乱，情难自抑，竟忍不住跨入大厅，一声轻喝：“且慢！”

她的突然出现，令厅内二人俱是一愣。月婵快步上前，站到卫青身旁，直视着父亲，开口询问：“爹，雷被究竟是何来历？”

此话一出，只见雷放攥紧拳头，手背青筋迸起，表情僵硬——此刻，若有人胆敢拦阻，他绝不罢休！

卫青简短将事情脉络告知，月婵一听，不禁背脊冒出冷汗。她心中暗暗思忖：雷被之事显然牵扯甚广，要想保下此人，谁能预见皇帝究竟会对卫青作何猜疑？

卫青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有几分责备：“月儿，为何不回去歇息？”

月婵却一脸反驳的正色：“爹既知雷被是麻烦人物，那便更应三思而后行。”

她无法确定历史上究竟是否发生过这样一出插曲，但当下情势她心里却清楚，卫青不会因为此事被皇帝连累。然而，她不能松懈，必须为卫家的安危反复衡量。

皇帝决意要雷被伏法，此番圣命，岂是卫青能撼动？而这个执剑相求的雷放，莫非他真的看不出其中深意？

这时，卫青忽然听似漫不经心地低喃：“再艰难，岂能比过郭解？”

郭解？！

这个名字陡然划过月婵的脑海，让她不由得愣住。

卫青提起此名，神情从容，继而转向雷放说道：“明日随我前往廷尉府申诉。木叶，带这位公子下去歇息。”

一旁的木叶立刻上前，引着雷放往客房而去。雷放沉默无言，起身时，目光却缓缓落在月婵身上，那带着刺骨寒意和痛楚的眸光，让她心头一滞。

月婵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忽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