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骑长安雪

“我可以帮你进入局里，但未来的路必须靠你自己走，我不会干涉也无法替你承担任何后果。即便牺牲在岗位上……”老爸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冷静且严肃。

月婵目光坚定地回应：“即便牺牲，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绝不会后悔。”

这对话仿佛从记忆深处涌来——四个月前的大学毕业典礼，摘下学士帽，她站得笔直，郑重地对赶来参加她仪式的父亲行了个端正礼。那时，她的决心已铭刻在心，追逐梦想的气势不容动摇。

现在，她骑在小母马的背上，尝试抽鞭加速，那充满活力的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澎湃情绪，撒开蹄子在天气严寒的北风中飞奔起来。沿途的行人和建筑迅速向后退去，寒风像刀刃一样划过脸颊，但月婵毫不退缩。这一刻，她竟有冲动想要放声高歌，抑或大吼几句甚至爆粗口！胸中的某种力量在呼啸着膨胀，如雷鸣般涌动，似乎不发泄出来就要撑破她的身体，她按住心口，感受着那富有生命力的心跳，一沉一浮，回荡如鼓。

她叫月婵，她正在长安！两千多年前的大汉长安！一切那么朴实又壮美，她牢牢抓住这让人惊叹的珍贵机遇，和大汉的英雄人物并肩而处，呼吸相同时代的空气。眼下，她要亲眼见证这片土地上的荣耀与风采！甚至——她与这些穿越史册的传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对她而言，是一种无上骄傲。

“喂！怎么突然飚得这么快？”身后传来霍去病的急呼。他策马追了上来，语气半责备半不解，“你才刚学骑马，就搞得这么疯，日后我可真不敢带你出来了！”

月婵回头笑了笑，满脸俏皮：“那我干脆自己跑出来玩骑马吧！”

两人并肩骑着马穿过宣平门，踏上城外的漫漫天地。她话虽俏皮，但二人的马速却似乎默契地逐渐缓了下来。霍去病看着她微喘的模样，无奈且从容地笑了笑，此时鼻尖微冷，他仰头道：“下雪了。”

月婵愣了愣，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她垫开的手心，寒意袭来，但也迅速化作水滴。她仰望漫天纷飞的雪花，脸上浮现一抹莫名笑意，同时开口问道：“要回去吗？”

霍去病默然未语。月婵见状，下意识环顾四周，突然她灵光乍现：这里，不就是一个月前她刚被找到的地方吗？

转身，她听到霍去病终于开口发问：“月婵，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脚踝受伤倒在草丛？又为何与你母亲失散？”

那久违的审问终于到来，月婵缓缓收起脸上的轻松笑意。等了这么久，终是没能逃过这一刻。

“倒是你们又是怎么确认，我就是那个卫月婵的？”她冷静地抛出一连串反问，“又是怎么知道我和母亲同行的？为何你们那么笃定，我一定是你们要找的人？”她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安与紧张，她确实不知道答案，更别提那些疑惑背后的真相。

她的问题甩出去之后，霍去病沉默了片刻，随即回答：“我的舅舅说，你母亲托听兰夫人送信到侯府，寻求庇护。我与舅舅前来寻找你们时，只发现了受伤的你，却没见到听兰夫人。”

“听兰……”月婵反复咀嚼这个陌生的名字，内心顿时泛起凉意。听兰，既然不是她的母亲，那恐怕就是原本属于卫长君的妻子——她的真正母亲了吧。这个猜测让她一阵恍惚，直到一片雪花飘落到她脸颊，她才冷得猛然清醒。

她喃喃低语：“既然我母亲能托人送信，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侯府？而要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最终还导致了意外发生，自己也失去了踪迹？”她的眉心皱得更深。这样的不合理行为，难道霍去病不该去追踪真相，为何又反过来盘问于她？

雪渐大，空气沉默得仿佛能听到飘落的雪花与人心的脉动声。就在这寂静中，霍去病突然打了个响亮喷嚏，“哈啾！”

月婵看向他发红的鼻头，终于想起绿香塞给她的一只褡裢里有件斗篷。她连忙翻出来递给他：“披上吧，雪越来越大，别冻着了。”

霍去病接过斗篷，但却犹豫地问：“你披了吗？”

月婵摇头：“没事，我……”话还没说完，她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阿嚏！”声音甚至比霍去病还要夸张。

霍去病见状，眼里含笑，忽然提议道：“不如此，就过来与我共骑吧，这样暖和些，如何？”

他声音刚落，还不等月婵表态，便长臂一探，直接将她连人带斗篷拖上了自己的马背。

“喂！我的斗篷不能自己用吗？还抢啊！”月婵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霍去病低头看她，语气里夹带一点戏谑：“抱紧些吧，可别摔下去了，那时我可无能为力。”

月婵小小的身体被他结实的臂膀圈在斗篷里，她犹豫片刻后，终于颤巍巍地抬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一股踏实的力量传来，她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好健壮！这种强烈的男儿气息，除了自己的老爸，她从未感受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而且，他还是个古人！

雪愈发密集，他们慢慢地消失在漫天白色的寒风之中。月婵的心跳，似北风中激烈的马蹄声，与大漠苍穹一同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