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雪落无声

张秋生的眼神一直在示意南宫如风，仿佛在无声地祈求，“别说，不要说！”可他不知道，这份隐忍换回来的却是如风的决绝。那坚定的眼神如寒刃割裂沉默，两个人之间难以诉说的暗流瞬间涌动。澜蓝的办法，本是一份尚存犹豫的选择，但经由如风的口，那犹豫变成了不可违背的命令。

澜蓝缓缓转过身，目光定定地落在张秋生身上：“张神医，如风说的……是真的吗？”

张秋生抬起眼，垂下头，微微点了点头。就这一瞬，他的动作仿佛以千钧之力砸落在澜蓝心头，把那块沉重的石头击得粉碎。她的泪水还未完全滑下，笑容却已悄然绽放，如同风雪中的一枝腊梅，坚韧却带着几分孤独的美丽。

南宫如风突然出现，手中端着一碗药，药香幽幽扑鼻。他柔声道：“凝儿，你本就体弱，又因忧虑动了胎气。先喝了这碗安胎药吧，其他的事，交给张神医去安排。”

她接过碗，看着药汁深处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这个孩子是她的一切，她怎能允许有丝毫闪失？犹豫的瞬间转化为果断，她低声道：“谢谢你，如风，有你真好。”话音未落，几口间已饮尽药。

可这药入喉的一刻，她忽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对，眼皮随着药力侵袭变得异常沉重。她还欲开口，却力不从心，只能紧握住如风的手，指尖传递出的执念，仿佛不甘与害怕交织而成的深渊。

耳边是他低柔如梦呓的声音：“睡吧，凝儿。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变好的。”如风的语句里，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可她却已经无力分辨。

最终，她陷入沉沉昏迷，只留下那回响在脑海深处的最后一句话——“凝儿，这一辈子，我只爱你。”

等她睡去，如风转过身，声音瞬间冷峻：“暗延，照顾好王妃，记住，在神医救治王爷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他再望向门外的四杀：“守住房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让任何人闯入。”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跪下，双膝重重叩在张秋生面前。他抬头，神情虔诚，字字如祈：“神医，求您务必成功，如风铭感五内！”

张秋生微微眯起眼，没有立刻扶起跪在地上的南宫如风。他的目光浸满洞察与犹疑，如同在审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灵魂。他缓缓理着自己的长须，沉声问：“你甘愿这样做？”

如风闭眸一叹，笑意洇染他的面容，却带着薄如冰霜的决绝：“甘愿。”

张秋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那一刻，明白如风用尽了自己的生命去换另一条命。而如风的答案如雪地的孤灯，闪烁着人生的最后光华——“这一生，我只求她安好，哪怕代价是我的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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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蓝昏睡了整整三日，醒来时，意识像从深海中被拖出，回到了张秋生的房间。耳边一片寂静，可记忆却像尖锐的冰凌，一片片刺穿她的脑海。那碗药……如风的话……有什么事情一定发生了。

她猛然坐起身，掀开锦被，赤脚踏上了寒冷的地面。那熟悉的血红长裙早已不见，换下的是一袭素衣，身旁侍立的丫头见她醒来，连忙弯腰，替她穿鞋。

“他们人呢？”澜蓝声音发颤，连鞋都不肯等丫头穿好，急切地开口。

侍女微如蚊声答道：“张神医还在替王爷治病，他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并让我好好照看您的安危。”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澜蓝猛然推开。冷风灌入，像是蛰伏的野兽骤然释放。寒意裹着风雪刻过她的脸颊，雪花落在发梢，冻得她整个人都仿若冰雕。

前方，张秋生撑伞急匆匆朝她走了过来。大雪无声堆积，整个院落被掩盖得素白如纸。

“王爷的诊治已经完成，非常成功。瑞王无碍，至多几日便能苏醒。”张秋生的声音虽平静，却难掩眼底的阴郁。

澜蓝心里陡然升起希望，连忙追问：“那如风他人呢？”她的笑意未散，就在张秋生眼神深处察觉了不妙。

张秋生俯视地面，语调变得沉痛：“南宫如风，为救瑞王，强行施展上古换血之法。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回了瑞王的命。他走之前唯一遗憾，就是来不及再见你一面。”

澜蓝只觉心头撕裂般疼痛，胸腔涌起巨大的绝望，却来不及思忖，已经化作一阵惊雷般的狂奔。

她没有披外衣，也没有撑伞，大雪之下，她孑然一身，以失控之势飞向那让她无比熟悉的地方——西林阁。

雪花不留情地贴满她的衣襟，染白发梢，可她全然不顾，只余一路无声的痛在脚步间炸响。

门外的四杀见澜蓝疯跑而来，眼中满是担忧，连孩子也顾不得了么？可她的身影如疾风，带着近乎无法阻挡的决心推开了内室的大门。

冷风穿堂而过，室内帘幔被吹得如翻江倒海般舞动。内室的床榻前，她的脚步迟滞下来。

她合上门，细细地转身，生怕寒风惊扰了床上那静静躺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