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圣湖深情埋孤梦

那个夜晚，澜蓝将冥夜的遗体，与夜河的亡躯一同安置在冰冷的石棺内。青石棺盖合上，低语般的祷告随风散去，她眼神如潭水般无波，将石棺沉入了圣湖的深处。

这一生，他的情意深藏心底无人触及；那来世，便让她永远伴他左右，与这湖底化作隽永一梦。

于是，圣湖成了隐秘的墓园。

纳图国王将天山神宫封闭，钦定为皇家陵园，所有人都尊禁那片湖域。那是一个埋葬人世间最隐秘哀伤的地方，无人敢再去撼动。就让那些无法言说的痛，随着那水流向无尽的幽冥，就让他们静静长眠在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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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府内，西林阁的摆设依然如过去般规整。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守在阁外的丫鬟已换成了生面孔。

房间里燃着一股袅袅轻香，烟雾瞬间被初晨的微风割裂开去。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撒落进这间寂静的内室，将轻柔的暖意铺洒开来。

床榻上，一对男女正安卧其中。男子裸露着上半身，慵懒枕着手臂，狭长的凤眸微闭；女子侧身躺着，目光静静描摹着他的面庞，一言不发。

轩辕瑞诚像是感知到什么，深吸了一口那略显温润的晨香，低声唤了一句：“阿钰……”

“嗯？”澜蓝用手肘轻轻一撑，微微仰起头，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却未睁眼，眼睫如鸦羽般安静。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将话语压得更低：“给我生个孩子吧。”

寂静的空气里，这句话低落得如石沉深潭，只留下晶晶涟漪，却久久没有回应。

轩辕瑞诚缓缓睁开眸子，目光落向了身旁。他看见澜蓝背对着自己，沉默无言，肩线隐藏着一丝冰凉的僵硬。

生出狐疑，他翻身将她拉了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入目时，却看见她紧闭的双眸，浓密的睫毛上已挂满了晶莹。

“阿钰，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压抑的焦急，心头的疑惑顿时化为不安。

澜蓝一言未发，却是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像失控的山洪般倾洒出来。小巧的脸庞被泪水浸湿，泣不成声。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是提起孩子让你想起那些过去了是不是？”轩辕瑞诚懊悔地蹙起了眉心，伸手将她抱进怀中，声音低柔中满是歉意：“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不要孩子，你别哭了。”

澜蓝轻轻摇头，泪水再一次不听话地滑過脸颊。她声音颤抖，终于将那隐藏已久的真相说出口：“不……我何尝不想要一个孩子呢？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可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轩辕瑞诚怔住，喉咙仿佛被什么掐紧了一般，他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

澜蓝重新闭了闭眼，将那些痛苦的记忆逼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般诺心经》……冥夜说，修炼这门武功的代价，是终身不孕。”

轩辕瑞诚愣在那里，抓住她双肩的手在发颤。他眉眼间快速闪过一抹心痛和复杂的情绪，而后，仿佛想起了什么。

几日前，南宫如风在营帐里意味深长的话音在他耳畔回荡——“轩辕瑞诚，这一世，她为你放弃了多少？她曾妄图伪装自己，为你受尽惩罚；她为你修炼本不属于她的武功。阿钰甘愿死去，只为了保全你，现在又是一样，她在用生命偿还命运为你设下的债。”

轩辕瑞诚的嘴角渐渐收紧，眼神中多了几分涩然。他的阿钰，竟然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眼前这个泪流不止的女人，承受着当世任何女子都难以忍受的痛苦，因为她曾经失去过孩子，而这，可能多半是她此生难以抹除的伤口。

“阿钰，没关系的。”他将她抱得更紧，语气带着压抑的哽咽，“我陪你去寻医，不管再难，这世间总会有生机。等我们治好你，再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好不好？”

轩辕瑞诚，这个刀光剑影中从未服软的男人，此刻用低沉温顺的语气抚慰着她，他的眼里有一种隐隐的决绝。澜蓝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猛地一颤，最后，她轻轻点头：“好。”

他终于扯出一抹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照亮所有的黑暗，甚至让澜蓝在绝望中看见了一点光亮。她注视着他，忽然觉得他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分外动人——然而她还没多想，他便低头吻住了她。

他的吻充满了小心翼翼，仿佛呵护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唇齿间辗转缠绵，柔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情深。澜蓝的心有瞬间的刺痛，但她终是闭上了眼，紧紧依偎于他怀中，回应着这个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

屋内的熏香还在飘散，叫人情心涌动，空气中似乎充满了暗涌的悲凉。

然而，突如其来的血腥味打破了这一切。

轩辕瑞诚忽然一紧身，他迅速提起澜蓝的下颌，朝她身上一点，柔声说：“好好睡一会儿。”

澜蓝很快阖上了双眼，沉入昏睡之中。轩辕瑞诚随即唤道：“暗延。”

门帘轻响，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是他的近侍暗延。他看见轩辕瑞诚满脸是血，眸中掠过一丝惊色，但却手脚利落地从衣袖中抽出帕子，将他脸上的血擦拭干净，随后用水盆将血水清理干净。

这般熟稔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暗延望向床榻上的澜蓝，微微皱眉，语气低缓：“王妃……还不知情吗？”

轩辕瑞诚默然片刻，才淡淡点头。他的目光重新移到澜蓝安静如莲的睡颜上，目光复杂——白皙的脸颊上，还沾着几滴他的鲜血。

他叹了口气，拿起洁白的手帕，将她擦拭干净。内心皱缩成团的痛苦似在他心底一点点蔓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时光已经进入倒计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她开口，想要留下一个彼此的孩子。

阳光洒在床帘上，幽幽的血腥味虽已散去，但心头的压抑却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