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风雪幽荷难再存

凝烟，就这样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决然地离开了瑞王府，仿佛要连同属于她的一切痕迹一并抹去。西林阁顿时陷入了一片静默，再没有她清朗的笑声萦绕耳畔，也少了那淡淡的馨香，更别提那如春风般温暖的气息。

连空气都仿佛因她的离去而变得稀薄，庭院中孤零零的千秋，在没有她的陪伴之下，更显死寂，甚至连轻轻摇摆的力气都吝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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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瑶轩。

凝烟离开，已经整整七日。短短七日，却如漫漫千年，对轩辕瑞诚而言，这种煎熬的日子简直是无休无止。时间，在相思中拖延得苍白而沉重。

他静静地对着石几上的棋盘，黑子满盈，白子却踪迹全无。凝烟带走了白子，也带走了他内心深处的光辉。她的离去，让这棋局彻底失色，世间再无人能陪他对弈，更无人与他棋艺相匹。

片刻后，他缓缓垂眸，凤目微阖，似是剪断了所有念头。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喃喃道：“阿钰，该你落子了。”这话刚出口，他便倏然噤声，连声叹息也压抑在喉间。

猛然睁开眼，他将棋盘一掌扫翻，棋子四散如无声的哀鸣。他低眉沉思，徒然自嘲：“我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奢望她从未离开？盼望她每一个笑靥都属于我？”

这种念头，一旦种下，就像深山中的千年藤蔓。它伺机苏醒，然后肆意生长、疯狂蔓延，摧毁一切。喧嚣的情绪翻涌不止，如同烈火焚烧胸腔，让他的喉中似有千斤重压，喘不过气。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如今的局面？

目光再次落回凌乱的棋盘，他发现那场情感上的博弈，终究是无解的残局。一颗心已满盘皆输——这究竟是谁的错？谁才是输得最彻底的那一方？

暗延，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着一如昔日威仪却陷入低迷的主子，他的心微微发紧。究竟是何时开始，这个平日高不可攀的殿下，竟为一个失去价值的女人而动了真情？

终究按耐不住焦躁，轩辕瑞诚霍然起身，凤眸似寒星般锐利：“备马，即刻带上一百名亲卫队，前往京都东郊的风雪阁！”

原来，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从不愿承认的深处检视自己的内心，而答案却尖锐刺骨——他爱上了她，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她不再是他精心织网中迷途的猎物，而是他的执念，他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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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的烈马踏破尘埃与寂静，奔腾的蹄声如轩辕瑞诚压抑已久的情感，一次次拍击胸膛，让所有思念滚烫炽热，流窜全身。

风雪阁，京都东郊外的太子别院。它高墙巍峨，亭台楼阁皆错落有致，一派奢贵气势，与京都的繁华不遑多让。这里的碧霄池，更是如诗般的存在——满池清荷静卧水面，春风拂过，叶片微微颤动，暗合池名所蕴之美，似九霄之间的仙境。

池畔，一张软椅恰到好处地摆放着。凝烟斜倚其中，手中捻着书册卷轴，目光似聚似散地落在那铺满池面的清荷上。七日的时光，她终于理清了纷乱思绪——她不愿再痴缠于轩辕瑞诚的背影，也不想重拾过去。

过去只是过去，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就像池中的清荷，一旦花谢，便是无尽的凋零，再无法回溯它欣然怒放的瞬间。命运无非孤寂而已。想到这儿，她淡然一笑，心底却止不住一阵自嘲悲凉。

她听见了脚步声，细微却异常清晰，正在朝她缓缓走来。但她并未回头。此刻的她，只觉得一切只能倚由时间灼刻，再无心去做夺目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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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澈。

他在她身边坐下，抬眸望天。初春的季节最是情绪多变，今日的天色也染上了重重的阴云，黑压压地铺满天空。他略带关切的低声说道：“这天怕是要变了，还是快些回房吧。”

春风顺势拂过他的墨发，几缕发丝轻轻飘动，透过发梢看到他的侧脸冷峻却柔和。凝烟沉默着，她并非无知——他每日从京都赶至风雪阁的远行之路，她如何会不懂？但懂又能如何？她早已伤痕累累，面对他灼热而诚挚的感情却无力回应。

她忽而坐直身子，不再以懒怠藏匿自己。双足踏地，抬头望向天际云涌，随即转头对他说：“果然要下雨了，真是扫兴。难得能见这池荷花，却偏赶上那么烦人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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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澈见她微微抱怨几句，不禁愕然。原来她也会如此真实，如此毫不伪装地活在自己眼前。终于卸下那层厚厚的盔甲，她是真累了吧？他暗自揣测，和她是否能更近一步，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来。

他低声笑道：“来日方长，这碧霄池终不消失。这世上，还有一池四季常开的清荷，听闻纳西国的月神宫，那里的大祭司养育出一池不败的莲花。若有机会，我定为你种出这般清荷，让你随时赏玩，可好？”

“纳西国月神宫？”凝烟眼中露出一丝兴趣，好名字，自然好景。只是，她的心却微微酸涩，如有隔阂。

她起身，缓缓走向池边，伸手拨了拨池水，水波荡漾了几片荷叶。转过头来，她抬眸望向轩辕澈，轻声问：“你说的月神宫清荷，真会比眼前这碧霄池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