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烛影深处的碎心

烛光倏然亮起，书房瞬间被暖色的橙红浸染，那火焰映在四壁上，犹如流动的光河。书柜上的古籍一本不乱地排成一列，而最显眼处却是一个镂空雕花的柜子，柜面敛着碧青色的花瓷瓶。瓶身纤秀，颈部微弯，温润的光泽在烛火中摇曳，折射出迷人的华彩。

轩辕瑞诚伸手轻转花瓷，伴随“扎”的一声，书柜的书格齐齐分开，露出一道暗藏的密室入口。他迈步入内，密室里壁上的灯盏随着空气流动自动燃起，微风卷入，让摇曳的烛光显得虚幻而缥缈。这是属于他的秘密之地，也是他深藏心伤的所在——疤痕早已愈合，但藏在深处的痛楚却如毒藤般纠缠不舍，每一刻都提醒着他，无法遗忘。

站在密室深处，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幅画前。画中勾勒的是一位摇曳着高贵气息的绿衣女子，罗裙绸缎上盈光流转，她眉若柳叶，眸如丹凤，面若初春鹅卵刻出的一轮妩媚。纤纤玉手轻抱古琴，琴上梅花绣纹层层叠叠，她的眼神若有所思，仿佛在祭奠某段未可言说的记忆。

桌案角落静静放着一坛已尘封多年的女儿红，轩辕瑞诚掏出瓶盖，瞬间酒香四溢，屋内弥漫起一股和烛光交织的醉意。他握紧酒坛，咕咚咕咚地将浓烈酒液灌入喉间。酒劲辛烈，他仿佛品尽苦涩。他的咽喉滚烫疼痛，混乱的心绪似因酒精而燃烧成更深焦灼。他喝得急，酿出的酒液从唇边滑落，一路浸入衣襟、濡润脖颈。未饮尽的情绪压入胸腔，终究喉咙一阵干呛，他偏头咳嗽，手中酒坛仍未释。

他的目光始终一刻未离画中女子，声音低哑如夜风呼啸：“为什么要背叛我？”一句话自唇间逸出，夹杂着醉意和一点清醒的哀怒。他踉跄中靠在几案，双腿几乎无力支撑，而嵌在手中的酒坛却仍被牢牢抓住，如握住一份早已揉碎的执念。他眼神凶戾，又透着不可名状的悲凉：“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爱我？”

画中女子的目光依然宁静如水，五年前那倏然一瞥宛若波光点燃了他的胸腔，从此她的存在变成他所有的痴念。但念随恨生，他的呼吸压抑下来，终于失声笑出不知是狂还是痛的笑意，他喉间干涩，最后竟笑到眼角浮现薄雾，迷离中再度猛烈咳嗽，似是将苦痛全部吐出。

他大爱过，也恨过。可她的一次次背叛，终将他昔日温润的心狠狠剥离，只剩一副空壳的他——无法爱，也无法被爱。他的柔情被她用冷酷扫荡成灰，他的信任被她狠狠撕毁贻尽无踪。他望着画，却不敢再向眼底的暗伤发问，那份难堪的痛——早已在五年前的死亡中深埋于无人知晓的地底。

这一夜，再无可能得度。

清晨的阳光尚未爬升，竹叶上的露珠悄然滑落，书房窗外已是幽寒五更。轩辕瑞诚抬手合上密室暗门，又擦去唇角残留的酒渍。灯光恍灼间，他微微拉起嘴角，换上那副世人熟悉的邪魅笑容。他一如往日，拭净身上的软弱，让侍女如常侍奉起床、更衣、梳洗，再一次戴上厚防护的面具。

待轩辕瑞诚离府后，凝烟迈步穿过府门而出。清云再过五日便要进宫服侍天子，作为姐姐，她早已计划好要为这个即将入宫的四妹亲自置办些礼物。虽然宫中物资极为齐全，但凝烟总觉得，某些心意不如亲手挑选来得可贵。

侍女秋叶拎着大大小小的物品，略显抱怨地嘟囔：“小姐，这些东西早知道带几个下人来帮忙就好了。”

凝烟没有责怪秋叶，只是拿起清单笑指下一个目的地：“还有最后一个，再忍忍吧。”说完，凝烟伸手调皮地弹了弹秋叶的额头，一边迈步走进巷口，一家锦缎铺立在不远。

秋叶进入锦缎铺后一开嗓就喊道：“老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布料都拿出来给我们家小姐过目！”

老板见凝烟一行气势不凡，再瞧秋叶手中提着玲珑雅致的箱盒，立马将铺中的珍品雪缎摆了出来。

秋叶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布料，手感柔滑如水，面料透光流丽。“小姐，这雪缎真是太好看了，四小姐一定会喜欢！”秋叶的雀跃引得老板加紧附和：“这位小姐果真眼光如炬，这雪缎乃铺中的镇店之宝，非凡工艺打造，多年难得一见。”

秋叶忍不住高声感慨，随后向凝烟提议：“小姐，不然就定下这批如何？”语气里满是期待。而老板闻言更是眉开眼笑，赶忙报价：“小姐可真是贵人，这一批雪缎价格五百两。”

“什么！”秋叶登时张大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几尺布竟要五百两，你不会是要糊弄我们吧！”

凝烟却没有急着表态，她唇角微勾，垂眼细细抚过雪缎光亮的缎面，终于开口：“老板并没有乱报。这雪缎的确名贵至极，其工艺复杂繁复，上色的时间便耗时两三载，印花更是繁琐难作为。一匹雪缎，不仅耗时数年，还需数位匠人协力才能织成——价值，自然与它的付出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