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微雨京都离别时

邱晗玥独自坐在略显幽暗的房间里，指尖轻轻拂过石桌上的茶盏，微微吐了口气，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知名的感慨。这京都的繁华虽能迷人，却终究只是镜中月、水中花，虚幻得让她几乎忘了最初想要追寻的东西。她低声自语：“亲君子，远佞臣；亲贤人，远小人。人在世间，何以为安？”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这苍茫天地。

她内心揣着些许希望，盼望边关平靖，百姓和乐，远离颠沛流离的残酷。这样的愿望或许不值一提，却是她唯一的执念。她只求在漫长风雨的岁月中，有星白和夏槿陪伴左右，为这多舛人生添一份柔光。朝未来的一切，她并不奢望过多。

转眼间，时光如白驹过隙，一个月的光阴悄然而去。邱晗玥心中早已筹谋好去向，准备离开这处深藏豪华与尘埃的京都之地。星白和夏槿早就将府中一些琐碎之物悉数处理，换成了数张可随身携带的银票。这两人虽是贴身丫鬟，却各自心灵手巧，居府操持的事务从不落人话柄。

而她之前在京都置办的铺子，则留作最后的安排。桌案上一些珍贵草药，多是对疗伤益处非凡的良品，她早已托付给了一个值得信赖之人，全然放心。一切事务整理周全后，她回头望向熹微的晨光，心中涌起一丝对离别的怅惘。从淑芳斋传来的消息突然钻进她脑海，那是她此行非去不可的地方。

邱晗玥推开房门，穿上一件素雅却不失气质的浅色衣裳，沿着幽静的小巷，朝淑芳斋的方向缓步而行。她的手紧握着一枚簪子，这簪子不仅是她身份的象征，更是门公通行的“密钥”。见到簪子的门公果然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亲自引她入内。

走进幽雅的房间，她看见柳青正焚香冲茶，那炉中萦绕的青烟与茶香交织，令人恍如踏入世外净土。柳青轻轻放下茶壶，抬眼莞尔一笑：“妹妹今日来，可是有所辞行？”

邱晗玥在她对面坐下，拂开衣角，便轻声说道：“姐姐果然慧眼如炬。天大地大，我向往的，从来不是困守京都的繁华与纠葛。这些年，我早有一颗游历天下的心，却因际遇蹉跎，一再驻足至今。”

柳青点了点头，无意在这离愁中多做情绪渲染，抽了旁桌的热茶，再添了几盏，取出名壶雪芽将茶香氤氲。初秋已至，凉意渐浓，换凉茶为热茶，倒是时光无声的提示。两人对杯，邱晗玥心中一时有些感慨，看着柳青那份精致妆容，竟一时忆起自我少年情怀，唇边拂起几分笑意。

柳青听着她的话也不多言，只是喟然长叹，仿佛这京都的繁华与深黯，早已在她心底划过无数伤痕。“妹妹言之有理，这世间广阔天地，远胜京都的尔虞我诈。若能有幸跃出这局棋，纵然外界艰难，也远比这里的泥泞来得清亮。”

这话语直戳邱晗玥的心底，她稍稍沉思，又对柳青展现几分浅浅的关怀心意：“姐姐又何须被这世情所困？若再有机会，还请断彻自身，与那些不堪过往大刀阔斧地断离，这方才是真正的解脱。”如此点拨，语气轻柔，却词句深沉。

这话未免显得过于赤裸，邱晗玥虽心明意亮，却不想过度揭露对方的情感伤疤，只得微微敲打，留些话语余地。不过以柳青的聪敏才思，她相信这份言外之意必然会被领悟。两人静默良久，直到柳青起身取出木柜中的鸟笼，里头一只雪白的游隼扑棱着翅膀，显得格外灵动。

柳青将鸟笼放在桌上，低声说道：“妹妹即便离开，还请帮我留意些归处。此鸟随信必能片刻飞行。京都繁华虽美，却不是终身之地。”

突然，门扉打开，一位侍女疾步入室，附耳低语，柳青听毕，脸色微动，然而转瞬即恢复平和。“妹妹，我查到左公子的身世，既然你即将离去，还请听我口中道明。”

邱晗玥闻言，只是静静羽弄着笼内的游隼，“我洗耳恭听。”

柳青长叹一口气，徐徐言道：“左公子乃甘家长女所生。当年她与左相私订终身，却因缘错位，未能如愿。而后，左相娶他家女子，却留下甘家长女孤独远去。那时她已然身怀六甲，独自带着伤痛离开京都。”

柳青的语调中多了一丝感慨，她停顿片刻，又再接着说道：“她娘家疼惜她孤单，将家中铺子交由她掌管。几年间，她成就了王朝中数一数二的商铺，而她的儿子甘安君，也逐渐长成十岁少年。”

柳青顿了顿，补充道：“后来甘氏可怜身逝，临终前命儿回归左家，也就成了你所见的左嘉言...”

最后的几句话如万钧之重压在邱晗玥心上，她支起脑袋，不禁自问：“姐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