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左相府崩塌记

贺长林对世家的权力倾轧似乎天生冷漠，虽说如今身为太子，却并非出自心甘情愿。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不得已之下的抉择，为了保住父亲的命才硬着头皮坐上了这个位子。

换句话说，这天下江山如何风起云涌，于他又何干？

可如今人在其位，不得不计较太子妃身亡所带来的冲击与影响，哪怕——她跟自己本就无甚交情。

邱晗玥紧跟着他登上了马车，四周装饰华美，雕梁画栋中尽显皇家威仪。她的目光在车内稍作流连，唇边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嘲讽。奢华吗？的确如此。然而，再辉煌的“金丝笼”，无非也是牢笼罢了。这一点，她作为往昔的深宫囚鸟，比谁都更清楚，更铭心刻骨。

这样的生活，谁人心甘情愿？

至于贺长林如何夺得太子之位，这依旧是外界未解的谜题。但于她而言，京都的风波了结之后，那些所谓的甘安君、贺竺寒，皆与她再无干系。天下之大，她总能为自己觅得一处栖身之地。

不久后，她故地重游，再次踏入左相府。这一次，她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来。大门敞开，无人敢阻拦。与昔日遭遇天壤之别。

燕婉远远看着她大步迈入府门，整个人顿时战栗不已，面色惨白得像是纸糊的灯笼。燕婉心中有数，左婉婷为何骤然身亡旁人或许尚未知晓，但牵连其间的内情却是她不能回避的真相。彼时落水的幕后来由，正是她与左婉婷密谋的手段，若非她趁机将“近路”巧妙引至水池边，邱晗玥的侍女夏槿又如何会落入水中？

“见过太子殿下……”燕婉颤声低头行礼，双手紧攥袖口，生怕被哪个眼神出卖。可她越是试图隐瞒，反而越难逃邱晗玥的目光。

邱晗玥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冷笑却未达眼底。若非甘安君提醒此人还有用，怕是她早已将燕婉送去陪葬——缠斗至今，她实在不欠他的人情了，这一回，当作两清罢。

转回视线，还未迈入庭院深处，她便见一抹决然的身影冲天而来。李如玉，那位高高在上的左府大夫人，红着眼从人群中扑了过来，嘴里尽是撕心裂肺的怨毒。

“邱晗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你杀了我的婉婷！你偿命！我要让你为她偿命！”她声嘶力竭，尖利的指甲挥向邱晗玥，气势汹汹。

然而邱晗玥只是轻轻一侧身，便让她扑了个空。李如玉跪倒在地，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曾几何时，她对这位夫人满怀敬畏，礼敬有加。如今那些些许客气，全都化作了冰冷的无情。看着地上的女人，她神色平静，将目光移向不远处水池旁一具刚捞出来的尸体。

“啧，果然是淹死的。”她状似随意地感慨，“这水潭如此浅——该不会，是她失足落水了吧？”

“放肆！你瞎诌什么！”李如玉双目圆睁，愤怒至极，仿佛气得能炸裂，“婉婷水性极佳，区区浅水怎能要她的命！你分明记恨她对你侍女下手，处心积虑想报复——走得了今日，我便不是左府人！”

听着耳边的尖叫，邱晗玥不为所动，只微微转身，将纤细如玉的双手自然摊开示人。“杀人？”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夫人，你如此戒备森严的府邸，我一个终日卧病的弱女子，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随着她的手露出，那些围观的侍卫和御史片刻后纷纷点头。没有累赘的茧、没有习武的痕迹，清晰却柔润的掌纹足以证明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身份。

李如玉语噎，咬牙切齿，却再也找不到反驳的说辞。

从天亮到日暮，这场闹剧闹得人尽皆知，甚至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的御史官员。然而最终，真相只有一个——左婉婷确系溺水而亡，并无他杀征兆。

从左婉婷死去的那一刻起，这座曾经权倾一时的府邸便命运多舛。接连几日，左家接二连三地出状况。其旁系子弟相继削职免官，就连左丞相身边最为倚重的嫡系，全都难逃一场大清洗。而这只是序曲。从前那些被隐藏的罪恶逐渐浮出水面，杀人、贪污、淫乱——每一种丑闻都将左家钉上了耻辱柱。最后，这曾经风光霁月的相府，竟如纸屑一般被清洗彻底。

府内人人自危，生活步步惊心，连底层的小厮和丫鬟都纷纷赎身溜走。曾经权倾天下的相府，如今竟没有一丝发号施令的威严。

这一切，怎不令邱晗玥内心略感唏嘘？然而心底的同情并未唤起她的温柔——在这苍凉无情的乱世，又有谁能对明天的命运笃定无疑？

与此同时，左府衰落的阴霾并未波及到其他家族。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贤能雅士”利用空缺迅速崛起，再次将京都点缀得如花似锦——歌舞升平，喧嚣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