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谜影婆娑

星白见那老妪又贴近了些，连忙向前一步，伸手将她与邱晗玥隔开。“哎，五小姐帮了你，你不仅没有道谢，反而这般冒犯。我说你，是想无理取闹，还是偷东西未遂又赖上我家小姐了？”

话音未落，邱晗玥低沉却略带颤抖的声音便自她身后传来，“你怎么知道我小名是玉娘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猛然间像是掀开了某段蒙尘的记忆。“玉娘”这名字，似乎只有母亲曾如此呼唤，而这份温情似乎隔了遥不可及的岁月。邱晗玥的心中荡起复杂的涟漪，那熟悉的称呼令她神思恍惚。

星白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唤道：“小姐？”她语气里满是不解，但邱晗玥像是没听见，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在老妪身上，重复道：“告诉我，你为何会知道我的乳名？”

老妪低垂的双眼中渐渐淌出浑浊的眼泪，她的声音微颤却极为坚定：“玉娘，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星白不由得皱眉，小声嘟囔：“什么叫‘还活着’，这人是谁啊，怎么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心中警觉，却不敢再高声责骂，只得小心地暗自观察老妪的举止。

而邱晗玥端然伫立，面上虽平静如水，心中却波澜起伏。她并未贸然言语，也无法立即断定，这个突然出现的妇人与她是敌是友。

老妪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无声的泪水却先一步流了下来。她张了张嘴，似欲开口，却在目光掠过一旁倒在雪地里的绿谷时，硬生生吞了回去。

邱晗玥微微眯眼，顿悟她心有顾虑，遂微微躬身，淡淡说道：“此处荒凉寒冷，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婆婆可愿回我住处，喝碗热茶暖身？”

老妪抬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嗫嚅道：“只要小姐不嫌弃，我这身寒酸污了您的闺房……”

邱晗玥嘴角微扬，轻声道：“婆婆说笑了，请随我来吧。”

她招呼星白去扶老妪，三人一同走出了柴房，朝零羽阁的方向而去。一路上雪愈下愈猛，寒风也割裂般地刮着老妪单薄的身躯。而那老妪却并未诉苦，眼中反倒是藏不住的喜悦，不时望向邱晗玥，目光中满含慈爱与欣慰。

邱晗玥一路沉默，然而在不经意间，她回头望见了来时的路。天已经完全昏暗下来，漫天大雪无声地掩盖住了她们的足迹，仿佛她们从未经过这片苍茫的白地。

正在此时，一片洁白挡在了她的头顶。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竟是老妪将伞挪到了她身上，而自己那被风霜侵袭的脸庞已然泛紫。

邱晗玥目光柔和了一瞬，却见老妪慈声说道：“小姐，这雪大，就算大衣裳贵重，也不能让它湿了。”

邱晗玥一时有些怔住，心中泛起异样的暖意。在星白的帮助下，这位婆婆无论如何都不必如此关照，可她却悄然把伞撑在了她头上。

更令人意外的是，老妪接过邱晗玥手中的灯笼，笑了笑说道：“小姐大概是害怕雪夜里的路吧？莫怕，我走在后头，替你照着灯，前面可就亮堂了。”

这话让邱晗玥一愣，她微张嘴，似欲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抹苦笑。她何时怕过这阴沉的夜？但或许……年幼的时候的确害过怕。

那是八岁时的寒冬，她被陈凝秀一行人赶去了零羽阁。清冷破旧的小院，空荡荡的房屋，每一次夜幕降临，她都觉得恐怖，仿佛随时会有不怀好意的妖魔出现。她也曾躲在漆黑的被褥中战战兢兢地入睡，而清晨醒来的时候，心底多半是因劫后余生的巨大神经松弛。

那些年岁磨平了她的恐惧，却也没有人像如今这般，为她举一盏灯，点亮原本漆黑的路。从小到大，她习惯了独行，习惯了冷寂和无人依托的境地。

邱晗玥垂下眼，掩去心中的波动，轻声答道：“我并不怕，婆婆费心了。”

---

为了避免引来旁人的注意，三人来到零羽阁后，并未将屋内的蜡烛全部熄灭，只是挑出几根吹灭，使得整间屋子显得昏暗朦胧，似是准备就寝的模样。

窗外寒梅承雪，透过窗纸投进屋内朦胧的倒影，昔日破旧的零羽阁因着主仆二人的整理，终于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

刚一进院，星白便小心翼翼地将院门闩上。此时正值守岁，各房的人都围在火炉边热闹，倒也无人发现她们这趟秘密的夜行。

可是老妪方才进了院，一打量周围，立时变了脸色，顿时出声道：“小姐乃邱府嫡出，身份尊贵！为何要住在这等偏僻冷落的院子里？”

星白闻言猛得向她看去，心里顿时惊起万丈波澜：这老妇人竟对小姐的出身了如指掌？这一切，她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其实这零羽阁经三姨娘修缮装点，早已比几年前精致了不少，甚至比不少寻常百姓家的闺房更加雅致，她却毫不犹豫地指出此处的偏僻与冷清。这样的老妪，来历恐怕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