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玉面阎罗梦归禅

星白早知邱晗玥会反驳，早已在心中编排好一套说辞，当即正色道：“小姐，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尤其是男香客众多，男女有别，谁都得顾忌一下规矩。再说小姐您这般貌美，若是被那些不堪入目的目光盯上，可就吃亏了。”

邱晗玥听了，无奈地看了星白一眼：“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言善辩？”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却不等星白回应，便已迈步朝前走去，风姿潇洒如同剑光掠影。

她是玉面阎罗，一个曾在刀光剑影中杀伐果断之人，还会在乎这些小节吗？哪怕抛头露面又何妨！

星白见此情形一急，举着薄纱斗篷追上去：“小姐，您倒是等等我啊！”

……

邱晗玥脚步轻捷，跨过千级台阶时，竟是脸不红心不跳。反观身后随行的星白与陈升，却已是气喘吁吁，额头汗水密布，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寺中的僧人早已得知她们的到来，竟是由住持亲自前来相迎。那位年逾花甲的住持，满头银发如霜，眉目中透出一股看透浮世的从容气度。清亮的眼神如古松盘根，似乎能穿透人心深处的迷雾。

这样的一双眼，连素来泰然自若的邱晗玥也不敢直视，心中莫名生出些许敬畏。

住持话语简淡，不做寒暄，仅领着她们沿着曲折幽径，步入塔觉寺后院的禅房。

塔觉寺按前后布局分为两部分。前殿气象庄严，是香客们顶礼膜拜之所；后院禅房则分为两类，一处供僧人休息，一处接待香客暂住休憩。

然而邱晗玥的落脚之处独立于常规区域之外，名为静心苑。其间景致清幽雅致，四周环绕着青翠欲滴的竹松，相映成趣。此地与前院喧闹的香客声相隔，仿佛隔绝了凡俗的纷扰。一入静心苑，只觉胸臆间尘埃尽扫，仿佛与世隔绝。

邱晗玥双手合十，向住持低眉道谢。

住持轻轻念出一句禅语：“阿弥陀佛，心静尘埃自落。”

她微垂眼睑，神色间并无波澜，依礼作揖道：“有劳住持了。”

住持微微颔首，随即一拂衣袖，无声离去。

房内，星白好奇地四处张望，满脸新奇，而邱晗玥却径自坐去桌前，自斟了一杯清茶，手掌轻握茶盏，却并未品尝。

“心静尘埃自落。”她在心中默念，语气中竟有些怅然。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暗自思忖，真的心静，便能跨越一切纷扰吗？

脑海中又浮现来寺途中偶遇的那个人——甘安君。这人必定是掀起风云的关键，叫她难有片刻清净。

如此思索间，依旧无法压实心绪的涌动，但比起邱府的喧嚣尔虞我诈，这禅房已是难得的宁静之所。虽说大夫人“赶”她出府的手段冷酷无情，但她一向处事豁达，觉得此地斋饭虽简约，也胜过邱府的琐屑纷争。

夜晚来临，她与星白早早歇下，但入眠之前，邱晗玥心似潮涌，轻声说道：“星白，我们永远不回邱府了，可好？”

困得迷迷糊糊的星白似是听见了模糊的声音，却随口答道：“不回邱府，我们能去哪儿？”

去哪？邱晗玥心中微微动容。这个世间如此广阔，难道真的没有她们栖身之处？

她仰头望着素色的帐顶，几不可闻地自语：“邱府于我已无归属，尔虞我诈的日子更无意再过。倒不如去天地间自由游历，随风随性，做一个逍遥人。”

转眼间，星白已进入深眠，鼾声低低浅浅。邱晗玥听着，无奈笑叹。

……

塔觉寺的日子轻缓安谧，晨起练剑读书，或随僧人修禅。每次读诵经文，她都特意挑选超度亡灵的章节，那些被她亲手夺去生命的人们，名字依旧深刻在她记忆里。一字一句，皆怀歉疚，试图以此弥补曾经那些无法挽回的过错。

日子闲暇时，她会爬上高墙，俯瞰寺外的香客熙攘不绝。这些人的表情无一不是虔诚至极，仿佛对佛祖寄托着所有希望。她不禁疑惑，这么多人，佛祖真的能顾得过来吗？

但她已下定决心，离开塔觉寺的计划不再是口头说谈，而是付诸行动。

星白在整理行装时撞见了她的举动，忍不住问：“小姐这是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哪儿？”

邱晗玥果然知道那晚的话已被星白完全忘记，于是再次重申自己的决定。听到她要离开，星白脸色惊惶，声音顿时扬高几分：“小姐竟真的要走？”

邱晗玥早有准备，急忙举着食指示意她噤声，神情警觉：“嘘——小声点。这寺中是否还有大夫人的耳目尚未可知，你想闹得满院皆知不成？”

星白急忙压低嗓音：“小姐，那您打算去哪儿啊？”

邱晗玥眼神微微放松，带着少有的洒脱：“去哪里都行，便是流落天涯，餐风饮露，也比那邱府的局促与猜忌强百倍。”

星白垂下头，虽嘴上不再反驳，却忍不住嘟哝：“可邱府毕竟是小姐您的家啊。”

家？自母亲和祖母相继离世，邱府早已不再是她的家园，而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牢笼。

邱晗玥从箱中取出母亲遗留给她的一些首饰，递给星白：“身边的人情世故离不开银钱。这些首饰你去换成钱吧，往后我们总归需要。”

一切早已安排有序，她目光坚定，似是已见到未来的路途伸向远方天际，风云未定，却带着无法遏制的自由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