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红炉泪影

星白话音刚落，也不瞧邱晗玥的反应，便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厨房，只留下一道执意的背影。

邱晗玥愣怔片刻，才回过神来。她又是好笑，又是气恼，却又难以掩盖心底骤然升起的涌动感动。这个傻丫头，总是那么让人又气又怜。

走到小厨房门口，只见星白孤零零地坐在炉灶前，映红的火光将她的身影笼罩得异常分明。那个平日里爱笑的大咧咧丫头，此时竟眨着泪湿的眼眶，将委屈写满了整张脸。她低头默默往灶里放柴，一声不吭。

邱晗玥怔住了。她记得，这个丫头从未在她面前哭过，就连前世那惊天动地的场景——星白替她挡万箭穿心，奄奄一息，都只是勉强扯出一个如花的笑容，嘱咐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星白的眼泪，邱晗玥从未见过。此刻目睹了，却让她愈发无措。那份深埋骨子里的冰冷，像剌在胸口的刀，叫她竟找不到安慰对方的话。

星白抹了一把脸，一声不吭，执拗地将炉灶的柴火添得越来越旺。渐渐地，厨房里升起一片浓烟，呛得邱晗玥咳嗽不止，也逼得她不得不拉着星白一同狼狈逃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邱晗玥盯着仍在猛咳的星白。那副倔强模样让她忽然忍俊不禁，嘴里一声轻笑泄了出来：“哎呀，你这丫头，真是越发胆大包天了！竟想着用这灶火来降服我不成？”

星白闻言，愣了片刻，又不好意思地撇开脸，自从小姐大病之后，她好久都没见过她这样的自然笑容了。那笑声晶亮如泉，叫她讷讷回应：“小姐说笑了，星白只是个奴婢，又怎敢降服主子？”

邱晗玥知道，她是在怼刚才自己的那句“奴婢”之言。名义上的主仆之分，他们有，却从未显现得这样真切。他们相依为命多年，情如姐妹，如此生分的话，都不曾在两人之间出现过。

“傻星白，这不过是句浑话，你何必当真，硬要放在心上呢？”邱晗玥自嘲着摇头。

话一出口，气氛便如窗纸戳破般悄然散开，也不再凝结冰霜。星白踟蹰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那小姐还赶我走吗？”

邱晗玥挑了挑眉，故意拿腔作势道：“你不是自己说了嘛，就算赶你，你也赖着不走。既然如此，谁又会拒绝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厨娘呢？平白得了位贤内助，何乐而不为？”

星白听罢，瞪了一眼，娇嗔着道：“原来奴婢在小姐眼中，只不过是个厨娘呀？”

两人对视一瞬，邱晗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那笑容，从她琉璃般的眼底漾开，到整个面庞绽放如山茶花般明艳，一时间，竟让院子里的空气都温柔了几分。

看着那难得的笑容，星白不禁喃喃道：“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意外的直言，仿佛点燃了久未出现的暖意。

邱晗玥微微一怔，似乎刚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在绽放。她愣愣地望着星白，心底涌起一片泛黄的回忆。从她被邱家送到京城，成为贺竺寒手中的一柄杀人利剑那日起，这样毫无掩饰的笑容，便早已湮灭在血雨腥风的泥沼中。

“小姐？”星白叫了她几声，她才恍若回魂，轻声答：“何事？”

星白递上碗筷，提醒着说：“饭要凉了，还是回屋用膳吧。”

邱晗玥收敛了刚刚的明媚，又恢复了清冷神情，微微颔首，转身往屋内走去。

而星白站在身后，望着那纤细背影，心头忽然一阵刺痛——这么年轻的小姐，才十六岁的豆蔻年华，却好像背负了千秋家国的大愁，从眸底到心间都是说不清、道不尽的沉重。

……

与此同时，邱锦聪提着什么东西进了屋。他将手中物品随意分配给下人，却对邱晗瑆避而远之。听说邱晗瑆今日还特意跑到大夫人面前告状，说邱晗玥如何如何不懂规矩，这话让邱锦聪更觉厌恶。

更何况，当他一想起邱晗玥那清冷中蕴含着神秘的模样时，他就打从心底里难以相信，所谓的贬斥言论会与五姐有任何关联。

一旁的小厮见邱锦聪神游物外，连忙凑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邱锦聪眸光一闪，竟是低语道：“世上怎会有这样令人惊艳的美人？”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仿佛见过一个无可比拟的绝色。

小厮听闻，内心一惊。心想邱锦聪素来怜爱美人，却绝不是贪名好色之徒。如今这样深深念念，该是怎样的倾城之姿，方能让他迷恋至此？

于是小厮试探着问：“不知是哪家的佳人，让爷这般魂牵梦萦？”

话刚落，邱锦聪眸色阴沉，“胡说什么！她与那些风尘女子能相提并论吗？”

他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一顿。心头乱如麻。那个入心的佳人竟是他的五姐——邱晗玥！可偏偏她是他的同胞血亲，叫他万分煎熬。如果不是这层亲缘关系，或许，她该是最适合他妻位的人选！

可他绝不能将心思泄露。这份迷途的情感一旦暴露，父亲定会暴怒，甚至打断他的腿！想到这一层，他心底更是痛苦非常。

小厮以为只是对闺下佳人的一点羞涩，暗自窃喜，琢磨着日后告诉三姨娘添点调剂，兴许就成一段好姻缘。然而，哪里晓得真相竟是如此错综复杂？

……

翌日，邱晗玥依旧清晨练剑。星白急匆匆闯进院子，引得她停下手中长剑，眉头轻蹙，等着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