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红衣针锋

一向冷眼旁观邱晗玥的大夫人居然主动召见她，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特别是让她留在零羽阁，真是耐人寻味。难不成是因为六小姐上次见到她腿脚功夫扎实，就暗中告状了？那个比兔子还怂的六小姐，真有脸去告状吗？

星白在零羽阁忐忑不安，而邱晗玥早已整顿心情，迈步跟着丫鬟，向菡萏院走去。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荷花是大夫人最钟爱的景致，自从搬到菡萏院，她就在院里挖了个小湖，满池荷花在初夏风中摇曳生姿。那些花苞，像低声议论着路过的哪个才是美人。

然而，在邱晗玥眼里，这副美景仿佛忽然被猩红染透。血池汹涌，那是大夫人为惩治院中人时留下的残酷画面。她曾见这满院人的鲜血灌成湖，连荷叶都为之颤抖萧瑟。

看着眼前的美景，她忽然笑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笑得让人难以捉摸。她收起笑容，将目光望向菡萏院，继续前行。

里面，邱晗瑆一副温柔乖巧模样，低垂着头开口：“夫人，瑆儿向来不太喜那些首饰玉器，然而那只玉簪，您知道，对瑆儿而言尤为珍贵。是瑆儿姨娘当初送的及笄礼，是长辈的恩赐啊。”

这一番话，并未直接强调玉簪的价值，而是轻轻点出其意义：这是她与至亲之间的纽带。而大夫人作为府中掌权者，自然也属于“亲厚长辈”的范畴，面子上必须郑重对待。

大夫人坐在上位，身为邱府核心主母，自然有着皇贵妃生母的端庄仪态，毕竟这京城谁晓得哪位贵人会突然造访？这样的荣光让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然而，看着被邱晗瑆弄皱的衣袖，她眼底掠过一丝隐含着不满的微光。虽说这女孩可能并非有意，可这不整洁的样子，还是让她有几分恼火。

“算了，赶快找到玉簪，打发这丫头下去便是。”她心中思量，“一个个都不能像冰儿让我省心。冰儿是十三岁行秀女礼入宫，短短时间内封嫔，再到贵妃，如今已是皇贵妃，连皇后都畏惧她几分。这样的女儿，如何能与这些庶子庶女相提并论？”

对比之间，她对邱府内的繁冗事物仅仅关注大方向，至于这些晚辈之间的争端纷扰，她素来不屑过问。然而事已至此，邱晗瑆都跑到她面前诉苦了，她也只能扯上“宽厚长辈”的面纱，将相关人等召来问话，表面功夫做足便了。

想到还要和邱晗玥那丫头打交道，她就莫名心烦。每每见到她，都忍不住想起自己平妻身份的屈辱。平妻啊，凭什么不能是正妻？

一时间，大夫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再如何抗拒，她还是派人去将邱晗玥唤来。而邱晗瑆在旁边轻声提醒：“夫人，零羽阁有个丫鬟手脚功夫了得，最好别让她跟着，否则若是为护主，打伤了人，反倒麻烦。”

大夫人耳根一震，虽觉小题大做，还是吩咐人将零羽阁的丫鬟一并拦下。

正巧，她正思索着为何人还没来，便有丫鬟进来禀报：“五小姐已到。”她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将人带进。

邱晗玥一步步走入室内，抬眼瞥向上座的身影，目光扫过大夫人紫色襦裙上的细密纹饰，眼底迅速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睫毛轻轻颤动，将情绪掩藏起来，唇角却微不可察地扬起。

她今日穿着红色衣裙，哪怕旧得褪色处处皱白，依旧看得出这衣衫最初织染的珍贵与华丽。而大夫人眼底的讨厌正源于这一抹大红。身为平妻，她根本没有穿着这般颜色的资格。

红，是嫡妻与嫡女的象征。至于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妻罢了。大夫人如是，大夫人的女儿——那位风头正劲的皇贵妃娘娘，虽嫁到皇宫出嫁前可以红衣加身，但入宫后，即使权宠滔天，也无法光明正大披上这象征最高权贵的大红。

母与女的命运，竟是如此相似；这样的遗憾令大夫人对邱晗玥厌恨至极，巴不得她早日穿上嫁衣，远嫁他方，最好越远越好，免得碍了眼。

可她不敢妄自为之。她是皇贵妃的生母，若对继女糟蹋随意，恐伤了女儿在宫内的声誉，尤其是身为母凭女贵的她，地位才刚刚稳固。

邱晗玥步入室内，屋中空气瞬息凝滞，但这微妙的沉寂很快被老辣的大夫人轻松打破，她轻咳一声，用无懈可击的长辈口吻问了几个寒暄问题，全然对邱晗玥的衣着与憔悴视而不见，仿若没看着一般。大夫人可没工夫关心这些皮毛琐事。

简单的交谈后，邱晗瑆眼底漫上急切，显然是希望话题进入正题。

果然，大夫人话锋一转：“听说聪儿前些日子去了你院子闹腾，聪儿还小，年纪轻不懂事，你得多担待些。”

邱晗玥唇畔浮现一丝笑意，那笑容带着玩味：“五儿庸钝无能，零羽阁里自然没什么能让三弟看得上的东西。五儿实在力不从心，就算特别想找到一根一模一样的玉簪赔给六妹，也奈何能力有限，实属难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随手便能买来的东西，五儿却无力取来，可见五儿有多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