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境涅槃

三年后，她的父亲伍泓班师回京，安定下来，四年后，她被许给了三皇子。

这短短三四年间，事态变化之多，连想都难以穷尽。她本可能远走高飞，或许也可能命丧狂风暴雨间，最终无人知晓，只留下废弃的名字。

就像这次，她染上了天花。消息根本未能传出，想必府里以为她仍如以往那般深居简出，蜷缩在零羽阁中，再无波澜。

邱晗玥拧紧眉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轻轻叹出一口气。

一旁的贴身侍女星白见状，误以为她身体又出了什么状况，立即上前关切道：“小姐，您还是不舒服吗？”

邱晗玥摇了摇头，放下手，抬眸问道：“星白，我们还有些余钱么？”

星白低声叹息，略显无奈：“没有，咱们这房的月钱，大夫人倒是没克扣，但也仅够撑起日常开销。这些年来，从未剩下半文银子。”

这样的结果邱晗玥并不意外。能有一份完整月例已经算是大恩，指望节余，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她想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把我的首饰拿来。”

星白闻言，眼巴巴地望着她，满眼委屈地说道：“小姐，您怎么又说胡话了？您连一点首饰都没有啊！您、您是不是烧还没退彻底啊……想想，都十六岁了，可连像样的饰品都无，未来成婚时，还指望哪来的嫁妆？”

说到这里，星白的声音已经带了些鼻音，眼圈微微泛红，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邱晗玥淡淡地抬起眼，注视着眼前哭丧般的丫头，浑然不觉自己的表情竟自带些许水光，唇角隐隐抽动，仿佛真在压抑着泪意。

“哭？”她心中自嘲，冷笑一声。这个字眼，对她来说不过是几笔简单的勾勒，空洞得不带一丝情感。

她想到了前世那些被她逼入绝境的人。他们知道无论哭喊如何都不会被她放过，可还是哭得歇斯底里，恨不得把整个山谷都淹没在那无望的眼泪里。

等到支开星白后，她重新倒回床中，将身子裹入薄被中，眉目稍显安静。她已经决定，要好好将这副孱弱的身躯调养一番。

这一世，她的期盼不过四个字——安乐自在。

而在邱府，这无异于妄谈。环境险恶如斯，她不仅没有积蓄，也没有退路，只能咬牙筹划，寻求一线契机。

就在她沉思间，那窗外传来的压低的惊呼声，仿若积压的钟响，虽然隐晦，却清晰地撞进了她的耳朵。

邱晗玥立刻警醒。多年杀手生涯养成的本能让她总会留下一分心神关注周围动静，这些习惯曾数次在生死边缘将她拉回。只不过，并不是每次都能让她“笑到最后”。

她目光垂落，心底深处攀上刀纹般不易察觉的遗憾。这个始终镌刻在灵魂里的刺影，像无形的枷锁，日日束缚着她的自由与希冀。

等她稍稍回神，便见星白端着一碗汤药，低头走进房里，手脚忙乱，显然刚才的声响便是她弄出的动静。

“小姐，该喝药了。”星白小心地说道。

天花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几乎无药可解。她自己也清楚，前世能捡回一条命，不过是靠着侥幸和惊人的毅力熬了过来。至于这一世，她的灵魂强大如寒铁，反倒让身体痊愈得更早些。

可星白不明内情，仍然心急如焚。这药是她听偏方去寻来的，不仅出钱，还去账房硬磨硬抢预支下个月份例银，才堪堪凑够药资。

邱晗玥望着碗中漆黑发亮的药汁，眉眼没有半分波动，只是冷静地闭上眼，一饮而尽。汤汁沿唇边流下，为她脸颊染上了一片滑稽的深色痕迹。

连星白都有些愣住了。小姐以往虽不至于闹着拒绝吃药，毕竟她向来不娇气，可也从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干脆利索，仿佛只是吞下一口清水。这般耐心与洒脱，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星白心头悄然一叹，把小姐的变化归结为“认命”。毕竟，这宅子里，谁还能心疼她呢？

正出神间，她突然听到邱晗玥沉声开口：“星白，你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星白一怔，马上低头掩饰，但已来不及——邱晗玥已经看穿了。她回顾起刚才听到的那抹惊呼，心里顿时清明几分。

沉吟片刻，她一把拉过星白的手，摊开检查。掌心破皮处苍白透红，几滴暗血犹在表面渗出。显然是被推撞后摩擦到坚硬的粗糙物才留下的。

星白微垂着头，欲盖弥彰地用点力想抽回手。可是没成想，邱晗玥的力气竟然大得骇人，任她如何使力都摆脱不了束缚。

星白心头一惊，下意识用力挣脱，才终于抽回了手。可怜兮兮地搓着手，心中满是不解与局促。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身体强健到这种地步了？

站在窗前，邱晗玥沐着一缕冷静的日光，双眼隐藏在半透明的落纱影中。她没有多言，可那肩上染着薄光的情态，却让星白打自心底感到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