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剑问生死

院中一片寂静，一名男子站立其中，白色长衫在微风中轻轻浮动。他背对着来人，只露出微微仰起的下颌，轮廓清晰而优雅，宛如雕刻。

邱晗玥一时愣住，心中不由得涌上一句感叹：“这人长得也太绝了，光是这个下巴，怕就能让无数丫头辗转反侧吧。”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手上短剑未出鞘，却已然弥漫着寒气。她目不斜视，大步向男子走去，眼神犹如一泓冰潭，无情而冷冽。

天穹阴沉，乌云翻滚，大雨似乎正悄然逼近。邱晗玥握紧剑柄，心中暗暗盘算：速战速决，刺杀了此人便迅速赶回那冰冷荒凉的大殿。

就在距离男子只有数步之遥时，那人蓦然转过身。瞬间，四目相对。

邱晗玥微微一怔，手中的短剑也不由得捏得更紧了些。

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名字，叫甘安君。

那还是上一次她和丫鬟星白登山游玩，被困时的事。他与自己的丫鬟正巧路过，见她主仆狼狈模样，好心相助，将二人载入城中。途中，她得知甘安君与她竟是同乡，她那时也不过出于礼数，多和他说了几句。

只是，邱晗玥对这个人唯一的记忆，便是他颇为坚持——竟宁可与车夫挤在一处，也不肯上车坐得离她更近一步，嘴里念叨着什么“怕毁了姑娘的名声”。

“迂腐。”那时候，她心里盘旋着这个词，生出一点嘲弄，“我邱晗玥早已是满手血腥，哪里还配谈声誉？”

可谁也没想到，今日再会，竟是刀剑相向。

甘安君眼中的犹疑与震惊尚未完全退去，而邱晗玥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抬手，将短剑从鞘中拔出，剑刃折射着隽冷的金属光泽，犹如冰侵寒夜。

脑中的仅存记忆未能动摇她，反倒令她清晰了自己的立场。她一步步逼近，语气冷得如同初雪落地。

“正好，你们全家已不在人世，黄泉路上多一个你，也算有个伴。”

她眼神一冷，话锋转至冰点：“我会让人给你们备一座合葬墓。”

甘安君抬起下巴，倔强地迎上她锐利的目光。他开了口，语声沙哑，却透着一丝不甘：“是我爹命你来的吗？”

邱晗玥眉心微蹙，冷声纠正道：“杀你满门之人，是当今殿下，鹤竺寒。我不过是邱家五小姐，邱晗玥；你若有怨，死后也别记错了仇家。”

她的话笃定了杀意，利剑抬起，遥指甘安君的胸膛。然而，这一刻，邱晗玥自己也不明白，平日寡言的她，为何会对这个男子说如此多的话。

天色逐渐暗沉，浓密的乌云将日光通通吞没。风愈加凌厉，卷起甘安君的长衫，也揭开一枚藏在衣摆下的石头指环。

一瞬间，邱晗玥的眼神变了。

盯着那枚指环，她神色复杂，似是愣住了，然而很快，她咬紧下唇，语音冰凉却又充满决然：“甘安君，下辈子，千万别再遇到我这样的恶毒女人。”

剑光乍现，明亮如霜雪，直取甘安君的心口。

甘安君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并未反抗。他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等待这一击结束自己的余生。

就在剑刃几乎刺穿皮肤的刹那，一声惊雷从天空中骤然炸响，宛若撕裂天地的怒吼。紫色闪电伴随轰鸣划破长空，直直劈在两人身上！

狂雷夹杂着炙烈的光与巨大的力量，瞬间攫住了他们。

邱晗玥感觉不到疼痛，也无法开口呼喊。她只觉得一切都陷入一片深深的黑暗，像是被彻底抽走了意识。



三十四年后的天启元朝。

邱府。

这片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家族府邸，此刻却显得冷清寂寥，椽瓦间透着一点凄凉。至于身为五小姐的邱晗玥，更是被人遗忘在一角，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人愿意请，病床上的她，命如残灯。

丫鬟星白气喘吁吁地端着一碗热药冲入房间，虽然跑得快，但碗中的药汁却只字未漏，稳稳当当。

星白匆匆将药碗搁在一旁，连忙扶起邱晗玥。那少女瘦弱得仿佛轻风都能将她吹翻，一张脸苍白得毫无生气，冰冷如纸。

星白几乎满头大汗，用汤勺舀出一勺药汁，捏着邱晗玥的腮帮子往她嘴里灌，然而，那黝黑的药液哽在喉间，未等吞咽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看着这副情景，星白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滑了下来。

“小姐……他们都这样对你，凭什么！”星白咬牙，心中暗骂这所谓的“邱家人”千百次。

想起邱晗玥的境遇，这忠心的小丫鬟心底直泛酸。明明身为邱家五小姐，头上带着这算不得荣耀的身份，却被当作弃子，冷眼漠对，生死不管不顾，任她苟活还是离世。

星白捧着药碗，泪水滴进药汤中，心中却分外愤恨：要是不打算爱护小姐，又何必生养？莫非，就是为了让她在人世间承受这万般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