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将军请辞背后的迷局

这是顾傲云自拨去清余毒后，首次主动领军出征。一时间，军中上下欢声一片，谁都以为那位曾晨兴夜寐、鞠躬尽瘁的顾大将军终于又回来了。然而现实，却让众将猝不及防。顾傲云费心费力奋战一天，一举击退敌军后，干脆利落地扔下句“先让大家休息两天”，自己却安然躺在帅帐中歇息了足足两日。

众将领面面相觑，说是敬佩，不如说是无奈。说他懒散，可对将士们来说，赢得胜仗才是硬道理；说他糊弄，可事实却是他确实带来了胜利，这让他们即便腹诽，也不得不低头服气。就连赵明威在奏本中也写得释然：“罢了罢了，我们不想再弹劾了，陛下也别再计较了吧。”

顾傲云得知这一消息后，非但没松口气，反而一脸惋惜地把赵明威叫到帐中长谈。他语重心长地摇着头：“赵将军，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行百里者半九十啊！说不定你再递一本奏本，就真把我弹劾下去了。”

赵明威闻言，脸皮抽了抽，讪讪地回道：“大将军您领着我们屡战屡胜，尽管作战方式与以往大相径庭，但只要能赢，我们要求不高。”

顾傲云却给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赵将军，这也太没志气了！难道你不想把我挤下去，自己坐上军中头把交椅吗？”

赵明威这回深深叹了口气，朝顾傲云拱手道：“大将军英明盖世，才智卓绝，这位置小人万万不敢僭越，还是您继续安坐吧。”

顾傲云怒火中烧，气得几乎当场吐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

不久后，捷报传回京都，皇帝当即批驳了顾傲云的请辞折子。他才不信这个整日嚷着无心戎马、渴望归隐的大将军是真的“不想打仗”，毕竟事实证明，把他塞回战场，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地立下赫赫战功。这会儿，就让顾傲云继续老老实实镇守雍凉，别再闹腾。而为了摸清他近来性情大变的缘由，皇帝还特意下旨，命林院判随侍左右，确保他安然无恙。

于是，顾傲云一面无奈地继续领兵杀敌，一面孜孜不倦地向皇帝连连上奏，请求归隐。待到皇帝手头积累了一堆他的请辞折子，终究忍无可忍，召集满朝文武于勤政殿，共议对策。

天子怒气冲冲，冷峻的视线扫过殿内臣子，无人敢发一言。龙案上那厚厚一摞奏本仿佛嘲弄着众臣的沉默，皇帝火气难平，寒声质问：“朕已经驳回顾傲云的折子，他却频频上奏，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耐心！他这般狂妄，是以为朕离不开他吗？”

满殿文武臣子心里直叫苦。如此紧要关头，顾傲云固然不能撤，可偏偏皇帝发了怒，谁又有胆子直言相劝？

正僵持之际，太子萧易终于出列，捡起那叠纷乱的奏本，整理好重新安放于龙案前。他语气沉稳平和：“父皇息怒，儿臣以为，顾傲云既然能打胜仗，便应继续留任雍凉。如今西北战事如斯紧张，不应轻易换将。”

皇帝重重击桌，双眉倒竖：“他急于归隐，这份归心似箭的姿态，朕如何相信他能全心守好西北？”

萧易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不如暂且观察。若有一日他真战败，再换人也不迟。”

大殿里众臣交换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时，兵部尚书挑眉提道：“可万一顾大将军急于脱身，故意谋输了这仗，又该如何？”

萧易不慌不忙地答道：“若真如此，他会自毁威信，麾下将士伤亡惨重，军中无人会再尊他，哪里还能容他继续立足？待那时，父皇收回他的兵权便名正言顺，这棋局将不战自胜。”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萧易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更何况，顾傲云这么迫切想回京，恐怕并非只是想消磨岁月这么简单。儿臣认为，有必要派天机营调查此事。”

皇帝露出几分满意的笑意，揉着额头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萧易微微俯身：“儿臣遵旨。不知父皇是否身体抱恙？”

皇帝疲惫地闭了闭眼：“不过是旧疾，无碍。”

朝臣齐声拜道：“愿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挥手示意退朝，而萧易则在殿外唤来薛英，轻声问：“父皇最近的头疾可频繁发作？”

薛英叹了口气：“确有几分忧虑，似因西北战事而牵累。”

萧易略一沉吟，吩咐道：“让褚正德去给父皇诊治一番。”

薛英领命而去。褚正德，太医院年届六十有五的副院判，论资历自是不输旁人，却在林院判压制下近十年来始终未得上位。他和林院判一派素来不合，对后者之子林晓寒的态度更是冷淡至极。

当林晓寒初入太医院之时，胡吉领着他挨个拜见同僚。那些自忖资历深厚的太医，嘴上虽不承认，但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滴水不漏，只褚正德例外。他上来便冷嗤一声：“你就是那个凭一张纸方子进来的少年？”

林晓寒不卑不亢道：“正是在下。”

褚正德冷笑摇头：“啧啧，世道真是变了。旁人寒窗苦读多年，层层考核才得进太医院，你倒好，凭一纸偏方就轻松入职，还可笑得很。”

胡吉忍不住为林晓寒辩驳：“褚太医，此言差矣！贤者不在年高，林太医的时疫方子有效众人皆知，岂是虚言？”

褚正德却冷哼一声：“医道当循序渐进，越是速效之法，越需警惕其害。谁知道这方子日后会留下什么祸端？”

林晓寒平静回道：“至于祸根，就等病者活下来再谈。”

褚正德闻言面色骤沉，正要反驳，却被勤政殿的小太监急召离去。胡吉拍了拍林晓寒的肩，语重心长道：“别介意，褚太医一向这样，锋芒习惯先露，你只需做好自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