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虎父无犬子

薛英是皇宫中站稳脚跟的老资格。后宫佳丽如云，这些年见过的美人可谓是层出不穷，但今日初见林晓寒，他还是忍不住被惊艳了一番。林晓寒刚刚守寡，身携一股别样的萧索气质，却又不失风华绝代的容貌。在这男风盛行的大瑜王朝，皇帝后宫虽有几位颇具风情的男侍君，算得上是人中翘楚，但若与眼前的林晓寒相较，便似是星月黯然，与皓日争辉。他那令人惊叹的容貌，让薛英忍不住心底赞叹：若不是这张脸蒙尘，那身稍显俗气的衣衫根本难入雅堂。

林晓寒只听到一句“稍等片刻”，却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萧易从内殿走出来。萧易目光一抬，瞧见站在一侧的林晓寒，眼中浮现一抹惊讶，随即扬眉问道：“你为何在此？”

薛英连忙上前替他答话：“回殿下，林少君为配制时疫药方立功，皇上要亲自召见，论功封赏。”

听闻此事，萧易微微挑起眉头，绕着林晓寒缓缓绕了一圈，目光带着一分探究：“原以为你仅此一张皮囊，没料到竟还有些真才实学。果然不愧是孤看重的……”萧易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微微俯身贴近林晓寒耳畔：“小晓寒。”

林晓寒后退一步，堪堪避开他过分亲近的气息，语气平静又带着几分冷淡：“勤政殿外，还请殿下慎言。”

萧易微微一笑，眼中尽是不怀好意的调侃：“孤不过是与表弟妹寒暄几句，怎的，这也不够端庄了？”

薛英见两人间的气氛隐隐弥漫火药味，眼珠一转，笑着开了口：“殿下是否听闻林院判收了顾大将军为义子的事？林少君如今多了这么一位乱世枭雄般的义兄，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化解了眼前的僵局。顾傲云掌兵权三十万，乃武将之首，威震军中。大权在握的他，即便是东宫太子也需掂量三分，如薛英所料，萧易收敛了几分眼中锋芒。

萧易隐隐冷笑，舔了舔牙尖，意有所指地说道：“顾傲云么……林家倒是会替自己挑靠山。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连他也未必牢靠。”

语毕，萧易便扬袖离开。勤政殿内，一个宫里的小太监走了出来，向林晓寒行了一礼：“林少君，请随奴婢入殿。”

殿内光线略显阴沉，皇帝鬓角已染风霜，体态显得颇有几分疲态。他刚处理完奏疏，与太子商议国事耗去不少精力，正揉着额角喘息，但还是打起精神召见这位因时疫药方立功的林氏之子。他心中清楚，这一场战疫，从某种意义上比战场上的拼杀更加意义重大：一边是顾傲云披甲杀敌攘外，一边是林晓寒妙手回春安内。两者功劳，殊途同归。

“草民林晓寒，参见陛下。”林晓寒一身紫衣，低眉敛目跪在殿前，声音沉静而谦和。

皇帝抬眼，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平身。”

林晓寒轻声道谢，起身后站到殿侧光线幽暗处。皇帝见他一身打扮，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太医署禀报，时疫药方是你配出来的？”

“正是，小民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方子，皆因恩师早有指点。”林晓寒恭敬低头，声线沉稳。

皇帝一听，心底对他这份才能尚存几分怀疑。年仅弱冠之龄，谈何医道高深？“你的恩师现在哪里？”

“恩师云游四海，踪迹莫测，草民难以知晓其所向。”林晓寒答话稳重，可话语中透着一股令人难以看透的隐晦。

“行医不倚经验和资历，只凭传道授业，倒确是个世外高人。”皇帝语气淡然，接着话锋一转，“你倒也不遑多让。林氏世代医善，虎父无犬子，倒也不错。”

“圣上谬赞，小民惶恐。”林晓寒连忙跪下谦逊谢恩。

皇帝揉了揉额角，不愿过多耗费气力在他身上：“你为时疫立下大功，朕自当赏赐。说吧，想要什么？”

林晓寒眼神轻闪，深吸一口气道：“草民只愿得一机会可自由行走太医署，与天下名医共事，阅尽医书，为陛下江山永固尽绵薄余力。”

皇帝闻言，眉头微挑，林晓寒并无金银财帛或名权官位的欲望，倒也让他多看了几分：“想不到你竟还存这般志向。”

然而林晓寒嫁过南安小侯爷，成了男妻，这身份却成了皇帝不便任命的难题：“你虽是有志之人，却毕竟娶与人为妻，恐难以抛头露面。”

林晓寒跪直了身，郑声道：“南安小侯爷病逝，草民已尽人妻之责。望陛下三思。”

皇帝稍作思量，宫中男子为妻本为破格之举，且南安侯府祸事连连，也与此事难脱干系。皇后早有意让林晓寒重归林家，如今顺势一推，他终于下定决心：“朕准许你任正七品医士，可自由出入太医署，为国效力。”

林晓寒再度叩拜谢恩，心中却涌起复杂情绪。他想笑，无需参加去年太医署考试，亦不用再等三年，他的抱负竟如此轻易便实现了。

如此轻易，竟显得有些荒诞。

自陆冷枫去世后，他便像是时来运转，获得万贯家财和自由之身，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掌权三十万大军的义兄。如今，连他一直渴望的太医署也毫不费力地踏入……难道，是某个不再人世的影子暗中庇佑？

踏出勤政殿，薛英迎上来满面笑容：“恭喜林太医，日后若有劳烦之事，还望林太医多关照宫内的奴才。”

林晓寒淡笑着拂袖：“薛公公客气，真正需要关照的，是我。”

入了太医署，他的手就能伸进东宫了。

林晓寒跟着引路太监行至宫外，正遇到胡吉完差返家。胡吉听闻他获封七品医士，一脸喜色爽朗说道：“如此，咱们日后便是同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