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场雪寄一生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微，却满怀温柔地试图触碰陆冷枫的眼眸。那微微发颤的手指几乎已经靠近陆冷枫的浓密眼睫，但陆冷枫像是毫无察觉，只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眼眸深邃如静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透着玩世不恭的潇洒：“今日回家，可曾尝到岳母大人亲手做的梅花糕？还有啊，小清鹤的门牙是不是长回来了？”

林晓寒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空中僵持片刻，像是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戳中了什么，渐渐放下了手：“吃了，也长回来了。”

他眸色微暗，又沉闷下来。是啊，他竟然忘了。陆冷枫，从头到脚都浸在毒里，这样的举止与表现，也不如何异常。林晓寒的心口一阵钝痛，他怎么能如此大意？

陆冷枫笑意未改，声音轻扬：“我让欢瞳备了些梅花糕，你陪我一起吃些，好不好？”

林晓寒默默颔首，听见陆冷枫轻轻唤了一声“晓寒”，接着说道：“好。外面生寒，我推你回厅里。”

他不曾犹豫，将轮椅推向厅堂。这大宅规矩颇多，饭菜本应在厅堂享用。曾经的陆冷枫是出了名的闲散懒惰，总要下人将饭菜端到面前。可后来，他的身体渐渐垮了，饭菜即使摆在枕边，也食之无味。

厅里欢瞳已让小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神色有些憔悴，红着眼睛摆了满桌，正要告退时，却被陆冷枫唤住：“可有酒？”

林晓寒与他成亲以来，从未让陆冷枫饮酒。面对体弱的病人，他一向严格约束饮食。听到陆冷枫的提问，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

陆冷枫却毫不在意，含笑反驳：“可我已经满十八了。”

林晓寒面上微皱，深吸一口气，用他惯常的医者口吻说道：“这和年龄毫无关系。”

陆冷枫半眯着眼睛，嘴角咧得更大：“怎么会没关系？十八岁就应该放肆一把。好不容易熬到这个年纪，若是什么都不尝试，岂不是亏了？”说罢，他无辜地笑着补充，“林大夫，就让我喝一口好不好？”

林晓寒被这笑意惹得皱眉，一时松口，对欢瞳吩咐：“去取些酒来。”

欢瞳匆匆拿来温和的梨花酒，轻声告退：“若两位少爷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他神色仓皇，似乎怕再留片刻，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陆冷枫微扬眉梢，懒散道：“你走了，谁来伺候我用饭？”

欢瞳连忙看向林晓寒，后者神情平静，语调温和：“我来伺候。”

这一答竟让陆冷枫微微愣住，随即故作惊讶：“你对我竟如此上心？”

林晓寒淡然无波，端起一碗汤递到陆冷枫唇边：“张嘴。”

陆冷枫虽病弱，却从不亏欠表演天赋。他像孩子般配合着小心啜了一口汤，随之眯起眼，露出一副满足的神色：“味道不错，再来一口。”

陆冷枫虽然饮过几口汤，却不久便转向那温酒，一尝梨花酒，便啧啧称赞：“果然是好酒。”然而，面对此时的他，这赞美竟显得别样苍白。

林晓寒转过脸去，惨淡的夜色中，他不忍目睹陆冷枫那过于虚弱的模样。耳边传来陆冷枫的轻声：“晓寒，你还记得我们成亲时喝的合卺酒是什么味道吗？”随即自问自答道，“不会连合卺酒，你也是和公鸡喝的吧？”

林晓寒闭上眼：“我不记得了。”

陆冷枫笑意更加深：“那就当你是和我一起喝了吧。”

窗外无声无息，忽然起了飞雪。初雪如梦，夜幕下雪月相映，天地白茫茫一片。林晓寒看到这场雪，心头竟生出几分欣慰。他曾记得陆冷枫提过，想看他身着嫁衣，于寒冬撑伞而立，被雪映满脸颊。

“冷枫，雪下起来了，你想不想出去……”他顿住了，最后一个字竟哽在喉口。

陆冷枫似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笑道：“下雪了？看来我运气真不错。走吧，赏雪去。”

林晓寒早已交代家里的下人各自回屋，庭院里空无一人。此刻，他撑着伞，披上娉婷嫁衣立于雪中，黑发随风散落。他清冷的身影仿佛融在漫天飞雪里，但这场景，无人窥见，无人知晓。

陆冷枫抬起手，任冷雪洒落在掌心。他的脸色在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