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选棺为眠

黄昏的余晖洒落在房间里，静谧得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陆冷枫刚苏醒，一睁眼便看到林晓寒安静地坐在床边陪伴。夕阳的光线在林晓寒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柔和而温暖。

陆冷枫的视线有些模糊，稍微聚焦了一下，虚弱地唤道：“晓寒……”

“我在。”林晓寒的语气平淡，但其中透着一份难以捉摸的温柔。

陆冷枫似乎还没完全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又问：“东宫那边，消息如何？”

林晓寒却沉默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这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香料的作用虽然开始发挥，但想要真正达到预期效果，还需要几个月时间。

林晓寒看着陆冷枫，换了个话题，轻声问：“冷枫，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这个突兀的提问让陆冷枫愣了一下，他眯眼回忆了一会儿，慢悠悠地笑道：“若是过去，我大都穿黑白灰。但如果是在大瑜，我觉得还是红色好。红衣配长发，既惊艳，又不失气派。”

“好。”林晓寒的回应干净利落，仿佛在心里记下了什么。

陆冷枫玩味地眯起眼睛，似乎猜到了什么，戏谑道：“林大夫莫非在为我的后事做准备？若果真如此，我有个小请求——挑棺材时能让我自己选吗？”

林晓寒看着他，眉目间微微动了动：“为何？”

陆冷枫轻笑着半开玩笑道：“当然是要选一个躺着舒服的。”

这话听得林晓寒朝他轻轻摇头，然而就在林晓寒以为他只是随口调侃时，陆冷枫已经开始认真地为自己的“后事”操心起来。这番表现堪称离谱——他嫌弃凶肆准备的送葬衣衾不够好看，坚持要穿自己的衣服入棺；还提议换掉白衣执绋的沉闷仪式，搞得五彩斑斓一些；就连墓碑上的墓志铭，他也有自己的“创意”，居然设想写上“此卧一咸鱼，死后终得眠”的打油诗。

林晓寒忍不住发声嘲讽：“这样的墓志铭，数百年之后，后世的人怕是会笑到肚子疼。‘此卧一咸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出类拔萃的天才？”

陆冷枫悠哉地耸了耸肩：“千百年之后，或许他们会觉得我开创了新流派，还给我安个‘大瑜八大家’之首的名号。”

“不切实际的梦也得讲点分寸。”林晓寒冷冷斥了一句，拆穿了他的妄想。

陆冷枫的计划遭到全盘否定，一脸遗憾地头埋得低低的，坐在轮椅上长叹不止。这模样引得花露心生怜悯，在旁边磨蹭了许久，终究没忍住开口劝道：“少君，您就这么一段时间了，何不顺着大少爷一点呢？”

听到这句话，林晓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特别的情绪，轻描淡写地答道：“他不需要迁就。”

花露惊愕：“为什么？”

林晓寒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温柔：“他只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放松心情，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他的良苦用心。从今日起，蓝风阁上下都维持现状，像往常一样就好。”

花露似懂非懂，但却毫无异议。她看了陆冷枫这么久，始终没能摸透他的性情，反倒是少君林晓寒，仅用了短短一年时间，便把他的心思看得通透。这份默契，或许正是所谓的知己吧。

过了几天，林晓寒准备挑选棺椁时，果然带着陆冷枫同行。这一次，他们来到了城南最著名的凶肆——无妄堂。凶肆虽是专办丧仪的铺子，但门面低调，隐没在街角的阴暗之处，整个街道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两侧还立着不少售卖纸人、骨灰坛甚至阴阳衣的铺子。

欢瞳一路抱着手臂搓来搓去，不堪低温侵袭，时不时还偷偷瞄那些诡异的纸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她怯生生地跟在后头，直到进了无妄堂才稍显放松。然而无妄堂的伙计看见她们时，却显得尤为惊讶。

“小侯爷亲自到店里挑棺材？”伙计愣了愣神，随即赶忙笑脸相迎，引领他们去后院。

后院别有洞天，新做的棺椁整齐排列，每一件都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伙计一边恭敬地向林晓寒讲解：“梓木耐潮且不易腐化，最为结实；楠木则纹理精致，适合长时间使用。”

听到这里，陆冷枫忽然提出疑问：“为何这里摆得全是双人棺？”

伙计恭敬地答道：“小侯爷既已成婚，自然应选双人棺才合规矩。所谓结发夫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百年之后，您与少君还可共穴长眠。”

此话一出，四周仿佛冻结了空气。林晓寒与陆冷枫默然相视，彼此都未料到，一次“选棺”竟由此牵扯出这样的意义。

林晓寒的指尖微微紧了一下，脑中浮现崎岖的思绪。他素来未曾揣度过“合葬”的事情，也未想过结发夫妻的复杂含义。虽说，这场婚事是偶然促成的缘分，一个无奈接受，一个懵然嫁入，但从头到尾，他们依旧尽了礼数，甘愿承担那“四字”的重量——结发夫妻。

沉重的沉默最终由陆冷枫打破。他笑着挑眉，语气一如既往地调侃：“还是选单人棺吧。我一向睡觉习惯孤单，不太适应与人共眠。而且你若葬入陆家的祖坟，总归是委屈了你。”他说这话时唇边始终挂着微笑，甚至带了些放荡不羁的潇洒。

少君林晓寒依旧沉稳如常，却不露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视线。这段对话笼罩着一种奇妙的氛围，既轻描淡写，又暗藏深意。而这“习惯孤单”的一语，仿佛戳中了他难以言说的心事，久久回荡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