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初秋愁绪

陆冷枫用如拂面清风般的声音说道：“晓寒，你好像在生气。”

一句话，如同利箭般直接击中重点。

林晓寒微微抬眸，语气淡然：“我没有生气。”他的面容如静水无波，并非否认怒火，只是当前的情绪早已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烦闷沉淀。

“难不成是因为我睡懒觉惹得你心绪不佳？”陆冷枫一边围着林晓寒兜圈，一边试图捕捉他的表情，“不如，我发誓以后不睡懒觉，好不好？”

林晓寒眼神一转，笑意略带嘲讽：“你改懒觉？不太可能。”

陆冷枫自知理亏，撇撇嘴道：“确实不太可能。那么晓寒，你说吧，要怎样你才会好受一点？”他说着便毫不避讳地坐到林晓寒身旁，将整个人的下巴轻轻抵在桌案之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儿，眼神懒懒地望着他，“要不，我让你摸摸腹肌？哦，等等，我好像没腹肌了……那摸摸我的头怎么样？”话音刚落，他便不顾及体面地把脑袋往林晓寒面前凑去。

林晓寒无奈至极，眼角微微抽动，他蹙起眉，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然后拿另一只手推开对方，“让我静静，好不好？”

陆冷枫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脸委屈地应下：“好吧好吧，只要你别忘了吃点东西。”

言罢，他懒散地离开书房，刚一出门，欢瞳便满脸期待地迎了上来，焦虑地问道：“小侯爷，他好点了吗？”

陆冷枫摇头，神色也显得颇为无奈。

欢瞳急了：“少爷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肯定是闷着什么事啊！”

听到这话，陆冷枫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太医署的考试放榜，好像是今天吧？”

欢瞳恍然大悟：“没错，就是今天！”

“果然如此。”陆冷枫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一片清瘦的剪影映在窗棱上，莫名显得孤独萧瑟，“看来，这事是没办法哄得好了。”

欢瞳听完更加忧心：“那我们怎么办啊？”

“哄不好还能怎么办。”陆冷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气是无所谓的轻松，“当然是回去睡觉了。”

欢瞳大张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小侯爷，您怎么能这样！就这么打退堂鼓吗？”

陆冷枫抬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欢瞳的额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相信我，你家少爷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我们还是不要去烦他了。而且，我相信他自己会调整过来的。”

两人渐行渐远，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林晓寒耳边，让他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眼神也终于恢复平静。

一向能够助他宁神的医书，今日却似褪去了魔力。书中的文字明明近在眼前，却如同蒙了一层薄雾，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注意——他的心沉浮在无边的躁乱中，仿佛失去了方向。

最终，林晓寒放下书卷，独自走出蓝风阁。他在院子中缓慢地踱步，任由杂乱的思绪随风漂泊。庭院中，秋风吹散了落叶，一片片枯黄点缀着地面的静谧。他抬头看着青灰色的天空，喟然叹道，一转眼，竟已是初秋。从初入侯府时的漫天飞雪，到如今的清风萧瑟，不过短短数月，却仿佛跨越了一个时代。

南安侯常年不居府中，梁氏与陆乔松闭门养病，陆念桃则疲于奔波在两人病榻之间，鲜少露面。而林晓寒，不知不觉间成了这侯府中名副其实的主子。那些曾因他以男子之身入府冲喜而对他露出嘲讽目光的下人，如今再也不敢多言，只用带着畏惧的态度伏低做小。

他回眸，看着那高耸的朱红墙壁。四条街外便是太医署的所在，今日的放榜，那处定然热闹非凡。他曾经的同窗，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是否正在榜前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林晓寒静静地抬起手，桂花夹带着秋风的阵阵幽香，缓缓飘落在他掌心。他盯着落花，默默许下心愿——愿厌恶之人落榜，以让他寻得片刻快慰。哪怕如此小人般的心理，也无人在意。

就在他脑海中浮现谭启之落榜后的狼狈模样时，眉宇间的愁绪稍稍散去。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晓寒一转身，便见欢瞳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少爷，大喜事啊！”

林晓寒一脸平静：“我能有什么喜事。”

欢瞳连珠炮般说道：“谭、谭启之落榜了！还有那个说您像女人的王公子、污蔑您小考作弊的梁公子……少爷您看不惯的那些人全都没考上啊！这难道不是大喜吗？”

林晓寒微微怔住。

“少爷，这是多难得的好消息啊！”欢瞳兴奋地继续说，“刚才我特意去了太医署看放榜，果然印证了！”

林晓寒目光微冷：“是谁让你去的？”

欢瞳语气毫不犹豫：“当然是小侯爷，他说少爷肯定会喜欢听这些。”

听完这话，林晓寒的心里涌出了复杂难言的情绪。陆冷枫如何能知道他这般隐秘的心思？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晓寒随手甩下桂花：“回蓝风阁了。”

踏入蓝风阁后，他下意识四处寻找陆冷枫。还未来得及见到人影，却听廊下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那声音如同秋风中的一抹阳光，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顺着哨声望去，只见陆冷枫懒懒倚靠在廊下围栏上，神态随意却透着丝丝笑意。他放下吹哨的手，嘴角的微笑如同将人拉回现实：“回来了？来吃饭吧。”

廊下少年，眼中无怨无愁，笑意如清风拂面。

林晓寒暗叹，明知自己牺牲了应考机会换得对方半年的寿命，无论如何都觉得亏损。但眼前这悠然的少年，又似乎让这一切，赋予了一点点新的意义。

林晓寒嘴角带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声音如清水般轻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