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雪落赤伞

陆冷枫嘴角微扬，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瞧又怎样？媳妇漂亮，不就是给我长面子么？再说了，旁人即便看得再仔细，人也是我的，他们也只能瞧一次，这么点儿福分还真够可怜。”他摇头笑着，“啧啧啧，好惨。”

欢瞳听着这话，小声地嘀咕起来：“说得倒是好听，人真是您的么？”语气中带着一点打趣。

“呃……”陆冷枫的表情刹那间僵了僵，但很快释然一笑，“至少我能天天看到，虽然，也就能看这么一段时间罢了。”

欢瞳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泛起些许难过。他虽一直盼着跟着少爷回林府，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对小侯爷生了不少敬意和喜欢。倘若哪一天小侯爷真的不在了，他说不定还真会掉几滴眼泪。

他试探着开口：“这可还没到五月呢，离冬天还早着呢。小侯爷至少还能多看大半年。”

陆冷枫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林晓寒，眼中眸光微微收敛了一些，语气里却带上了些许飘渺：“冬天啊……我倒是想看看你家少爷披着大红雪披，撑着伞站在雪地中，脸颊微红，墨一样的长发映着白雪，嗯，肯定好看。”

这话刚落，林晓寒的脚步顿时停下，缓缓转身，目光如流水般落在了陆冷枫身上。

欢瞳大惊失色，小声地低呼：“完了，少爷听见了！”

陆冷枫与林晓寒四目相交，林晓寒的目光冷静却深沉，仿佛要洞穿他整个人。陆冷枫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少君看的不是他的表面，而是整个灵魂。

林晓寒的声音如初雪般冷冽：“你当真没有别的名字？”

陆冷枫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口中带着轻笑：“少君这话问得有趣，我若真有别的名字，怎可能自个儿还不知道？”

林晓寒没有深究，只是淡淡地说道：“但愿你熬得到第一场雪。”

他话中似有线索，却又无从追寻，消逝在了似有若无的寒意里。

***

林晓寒本来也并非要去探究陆冷枫的来历。谁的人生没有几件不能对人道的秘密？既然陆冷枫不愿说，他也没理由非得知道。然而，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奇妙的、不甘心的情绪涌上来。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心底那时不时跃动的阴暗想法，总是被陆冷枫一眼看穿——也是，陆冷枫似乎看透了每个人的心思。表面上这个人装作咸鱼，混吃等死，实则却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每到关键时刻，他总能无声无息地化解问题，令人不得不叹服。

林晓寒心中暗自想道：“为什么他什么都懂，而我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

不知是斗志还是探寻的本能，他寻借口招来了花露，让她协助收拾书房，为的是把陆冷枫的字画整理出来。他从未注意到自己为何会生出这份毫无理由的不甘心，但既然疑问滋生，就难以按捺。人总是不愿被蒙在鼓里。

花露是温国公府上送来的贴身侍女，自小伶俐乖巧，且识得几分字。很快，她便将陆冷枫的字画按时间顺序归类整理完毕。

从启蒙时稚嫩的笔迹，到青春时期的纠结紧张，再到成年后字形神意成势，一切皆有追溯。然而，十五六岁时，陆冷枫经历一场生死危机，那次病重昏迷的一个月，成了书法字韵转变的分水岭。脱离死境后，他的字里行间仿佛多了某种隐秘难言的力量。

林晓寒随手翻开了一本话本——一本曾流行民间的探案小说。书页翻到第三页时，他瞥见一个名字被圈了出来，边上竟有陆冷枫潦草的注释：此人是凶手。

他心中唏嘘，看来陆冷枫有闲暇时也不忘动脑，但这随手写的字迹倒像极了这人随性的特点，随性中透着几分精绝。

正细细琢磨间，欢瞳便出声提醒：“少爷，膳食准备好了，小侯爷特地请您过去用膳。”

林晓寒拿笔蘸墨，在话本上的潦草注释旁写了一个字：“滚。”

***

五月里河鲜正当季，今日膳食中一味姜丝鲫鱼汤炖得极为鲜美，鱼肉嫩滑，汤味醇厚。林晓寒一向对吃食兴趣缺缺，今日却不禁多用了些。而桌对头的陆冷枫，却意外地一口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