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碎圣所

太医署，被誉为医者的顶峰圣地，无数人攀折头角只为得到一席之地。然而，这座象征至高荣光的殿堂，其筛选苛刻得堪比登天。林晓寒，一位天资卓越却又谦虚谨慎的青年，在恩师口中的评语是“必定榜上有名”。即使如此，他为此精心准备了整整三年，以确保毫无疏漏。

考试的日子终于到来。林晓寒站在考场外，与几位同窗闲谈。年轻的面庞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神色轻松，毫无忐忑，与旁人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门后的光芒如琉璃般璀璨，仿佛梦中的圣地召唤着理想。林晓寒目光如炬，步伐坚定地迈上台阶。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光辉的一瞬，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拦住了他。

来者是一名穿着太监服饰的男子，周身肃穆，手持着金光闪耀的圣旨。林晓寒的视线无法辨清他的容貌，只见那明黄色的纸卷在光影间熠熠生辉。

“圣旨到！林晓寒接旨——”

晓寒愣了一下，没有丝毫迟疑地跪下。他身后的考生们似乎完全漠视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局，依旧鱼贯进入考场，仿佛一道道流动的虚影，远离了他触不可及的梦想。

太监的声音犹如寒铁敲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安侯之子陆冷枫，其人品贵重，容貌出众，将及弱冠之年。今有太医院院判之子林晓寒，行孝有嘉，品德端庄，兹赐婚于二人。择吉日成亲，钦此。”

林晓寒怔怔地抬起头，明黄色的圣旨显得愈发耀眼，灼得他几乎无法睁开双眼。与此同时，那通往太医署的大门哐然闭合，隔断了一切可能。

……

林晓寒猛然自梦醒来，胸膛剧烈起伏，寂静的房间里只余他急促喘息之声。他的梦与现实，竟是自相矛盾。事实上，传旨的太监直接去了林府，而他的太医署考生资格也被当即取消。林晓寒连考场都未曾踏足，就被莫名其妙地推入了南安侯府，成为对方名不副实的“夫人”。

天色尚暗，距离黎明还有一个时辰。他起身下了软塌，想给自己倒杯茶平静心绪。然而，一声隐约的压抑呻吟从卧房的一侧传来，扰乱了他的思绪。

林晓寒提起一盏灯，辨别出声音的来源，快步走向陌生的床榻：“小侯爷？”

床上的陆冷枫蜷缩着身体，面色苍白，眉头紧蹙，冷汗令他的长发粘在脸颊，与平日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林晓寒试探着唤了一声：“陆冷枫？”

陆冷枫勉强睁开眼，目光涣散得像一潭死水：“林大夫？”

“是我。”

陆冷枫语气虚弱：“林大夫……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晓寒伸出手替他诊脉。一瞬间，他便心下了然：“是心悸症犯了。”

“胸口似被压住，疼得难受，是不是？”林晓寒少有的一丝温和，声音犹如薄冰。

陆冷枫点点头，回答得有气无力。

“你稍等，我去拿药。”林晓寒转身。

耳后却传来陆冷枫的声音：“你是要拿刀吗？”

林晓寒怔了怔，语气瞬间回归冷漠：“拿刀干嘛？”

“补刀？”陆冷枫居然开了句玩笑，语调无力却带着不乏调侃意味。

林晓寒咬牙：“我对杀人没兴趣。”

两年前，他确实有过谋划，用药让陆冷枫失去男子能力，以终止这桩荒谬婚事。只是这位南安侯竟然临时展现“宽和”，在新婚夜主动提出“不将婚事作真”，让林晓寒放下了那招致恶果的念头。

他翻开箱子，取出自己的药箱。箱中大部分是他自制的药剂和奇毒，唯有少数几瓶是真正用于治病救人的良方。他从中挑出装有镇心丸的瓷瓶并一袋针灸针，回到床边。

“这是镇心丸，药效不错。你吃不吃？”

陆冷枫轻叹了一声：“凑活吧。”

林晓寒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将药丸喂到陆冷枫口中，同时不忘强调：“以防万一，我还得替你针灸。”

陆冷枫的神情微怔，似乎勾起了某段记忆中不愉快的片段：“针灸？是你要用针扎我？轻点啊……”

林晓寒冷笑：“轻点？我倒要加点力。”

这简直是针锋相对。寒暄片刻后，他开始沉下心，专注地替陆冷枫施针。

陆冷枫嘀咕着，自怨自艾：“林大夫，我是不是治不了快死了？”

“闭嘴。”

陆冷枫忍不住发牢骚：“昨夜不像话啊，本该睡得自然醒……你这针真能救人命吗？”

林晓寒额头沁出细汗，一边扎针一边冷声道：“救你命？至少保你活过今晚。”

药效渐渐发挥，针灸也生效了。不久后，陆冷枫气息平稳了下来，陷入了睡眠。

林晓寒松了口气，目光远远投向窗外，天边已有鱼肚白浮现。房间逐渐安静，只有他心底掀起了未明的波澜。

次日天高日烈，陆冷枫却依旧未醒，令花露忧心忡忡，探鼻息的动作频频。林晓寒看不过去，冷冷地开口：“那么闲，不如去扫院子。”

花露跺了跺脚，面露忧色：“少君，少爷已经睡了整整六个时辰！这算正常吗？”

林晓寒不以为然：“病患多睡几小时是常事。”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确实能睡。难道他以前常缺觉？”

花露摇头如拨浪鼓，回忆着过往：“不是的！少爷体弱，常年卧床，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睡。”

林晓寒闻言，沉默片刻，竟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

直到未时，陆冷枫才终于醒来。他神色依然虚弱，却满脸诚恳地道谢：“林大夫，幸亏昨夜有你。这回，我连怎样死的都没机会知道。”

林晓寒眉间微微皱起：“若是死，必然病死。”

陆冷枫笑了笑，忽然郑重其事地开口：“大恩无以为报，我决定为你做一件费时费力的大事。”

林晓寒眼底划过一丝讥讽，只回了一句：“就此打住。你睡觉前少说些废话，就已是我莫大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