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针锋相对

刘嬷嬷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几分僵硬几分尴尬：“少君真是爱说笑。”
林晓寒一脸冷漠：“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退下。”

刘嬷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身为侯府夫人梁氏的心腹，下人们哪个不是对她敬如泰山？就连几位主子，看在梁氏的面子上也对她和颜悦色。可林晓寒算什么？昭阳侯府的少君，听着体面，说白了不过是为了给大少爷延命而买来的男妻。新婚才过一夜，就敢在她面前摆架子了？

刘嬷嬷硬挤出一丝笑容，却站着没动。林晓寒冷冷一哂：“难不成侯府的规矩，就是容许下人如此目无尊卑，随意无视少君的命令？”

这话一针见血，刘嬷嬷脸色青白交替，低头挤出话来：“奴婢不敢。只是夫人今早特意吩咐，炖了一盅人参鸡汤，让奴婢送来给少君和大少爷一同享用。少君若不领情，这不是辜负了夫人一番心意么。”

林晓寒闻言，眉头轻挑，心中却已有了计较。人参鸡汤？梁氏是糊涂还是故意的？陆冷枫肠胃羸弱，虚不受补，若真喝这种浓补鸡汤，岂不是火上浇油？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漫不经心：“不过是她随口吩咐人炖的，又不是亲手做的，你拿去给大少爷就是。”

刘嬷嬷咬着牙，面上却不敢再表露不满，端着鸡汤含恨退去，临走时仍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书房重归安静，可林晓寒的心却不平静了。陆冷枫病成这个样子，长时间被这种“补品”伺候，简直是在慢性折磨。梁氏分明是他生母，怎会连这种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凡事偶然为之可以理解，频繁为之就值得深思了。

叹了一口气，林晓寒将思绪拉回当下。他起身走向膳厅，却未见陆冷枫踪影，随手拦了个路过的婢女问道：“大少爷人呢？”

那婢女恭敬答道：“少爷说不想起身，要在床上用膳。”

林晓寒点点头。他本也是医者，明白卧病之人多休息的道理，于是转身朝卧房走去。未进门，他就出声提醒：“你母亲送来的人参鸡汤，你最好别……”

然而话未说完，他目光所及，便看到陆冷枫安然坐在床边，一手执筷，一边悠哉地夹着小菜。一张方桌摆在床前，桌上的大半都是清淡饮食，显然是为陆冷枫特制。那盅诱人香气的人参鸡汤也赫然在列，不过，干净的汤勺似乎印证了一个事实——汤一口未动。

陆冷枫慢吞吞吃下一口，抬头瞥了林晓寒一眼：“哟，林大夫，这倒是稀客。吃过了吗？”

林晓寒轻哼：“我只想问，这盅鸡汤是你母亲托人专门送来的，你为何不喝？”

陆冷枫用帕子拭净嘴角，语气随意得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她送来的东西，我从不碰。”

林晓寒愣了一下，随即追问：“为何？”

陆冷枫淡笑，眼底却浮现一抹淡漠的寒意：“她说让我多活半年，那就一定是半年，少一刻都不行。如果她想提前送我走，呵，我岂能让她称心如意？”

这番话让林晓寒听得有些发怔，多年的医者直觉告诉他，这背后绝不简单。但他仍忍不住问道：“你母亲为何会这样想？”

陆冷枫却挑眉一笑，故意留了意思不明的一句：“你猜猜？”

林晓寒接不住这个莫名其妙的话头，只能皱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幽默？”

陆冷枫突然哈哈大笑，可不巧笑得过猛，引得嗓子一阵咳嗽，细长的身子因痉挛而颤抖，脸颊因此染上了一抹红霞。林晓寒想上前帮忙，可看到婢女已忙不迭上前拍背，手伸到一半又悻悻收了回来，只丢下一句：“有什么好笑的？”

陆冷枫咳得稍缓，嘴角继续染笑：“风趣倒是一般般，可我自认，情趣还是有一些的。”

林晓寒冷哼一声：“就凭你这破身体，哪来什么情趣？别异想天开了。”

陆冷枫并不恼，只悠悠叹了口气：“你懂我。”接着，他玩笑般接道，“这身躯实在烦人，若换成另一副身体，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废话少说。这是什么意思？”林晓寒立刻警觉起来。

陆冷枫却答非所问，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何必上纲上线？既然来了，干脆坐下来吃点吧。这鸡汤我不能喝，你总能尝尝？”

林晓寒见他满脸笑意，不禁有些无语：“那我坐哪？”

陆冷枫环顾一圈，最后语气戏谑：“干脆坐床上来？”

“省了吧。”林晓寒拒绝得利落，“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别急呀。”就在林晓寒提步欲走时，陆冷枫突然喊住他，眼底含着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刚巧，我有一样东西，觉得特别适合你。”

“不要。”林晓寒头也不回，拒绝得干脆利落。

“啧啧，”陆冷枫耐心十足，“你好歹先看看东西再拒绝，看一眼又不会死——花露，把东西拿来。”

随着一声召唤，一个俏丽可人的婢女走上前，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递过来，嗓音轻脆：“少君请过目，大少爷让我带来的。”

林晓寒原本兴致寥寥，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却在触及之物的瞬间定住了。

那是一个皮质的针灸袋。触感柔滑，匀称轻盈，能随意卷起便于携带。表面看似简单，但内里设计细致，恰到好处的夹层是为固定银针而制。

林晓寒指尖轻轻触摸着那针袋，眼睫微微颤动，许久，他低声开口：“这个……”

陆冷枫眼尾弯起，笑意蔓延：“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