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归来似旧梦

“谢幻蝶，别再试图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了。你才是所有悲剧的起点。利欲熏心，欲望无度，你害了那么多人命——难道午夜梦回之时，你对此从未生出一丝恐惧？”

谢幻蝶闻言，冷冷地笑出声，笑意里满是阴鸷，“恐惧？只有那些世间的懦夫，才会相信鬼神。人在死后，就是死了，没有鬼，也没有神，我有什么好怕的？”

谢幻瑶静默片刻，眼神在暗沉的牢房中冷光浮动，“是啊，从前我也这么认为。”

谢幻蝶猛地抬头，目光里掠过一丝不安。

“可惜，”谢幻瑶微微俯身，声音低得仿佛只属于两人之间的密语，“谢幻蝶，我就是从死门关绕了一圈，又活过来的。”

明明是轻飘飘的话语，却像冷铁刮过皮肉，扎人心到发疼。

密不透风的牢室内寂静无声，唯独谢幻蝶的眼瞳剧烈颤抖着，像她的咬合发力不足的下巴，连话都结巴不得成句：“你……你，你别吓唬我……装、装神弄鬼……”

谢幻瑶盯着她，眼尾带着些肃杀之气，仿若一柄淬毒的利剑敲在铁板上，“姐姐，我可不在装神弄鬼。你不奇怪吗？从前你多么处心积虑，你倒是想想，为何自皇安寺一事之后，你未曾再有一次赢过我？”

话未停歇，只见谢幻蝶脸上一片死白，仿佛血流都被冰冻了，她的唇失了血色，微微张开，却无声仿佛呼救却无人听见。她的模样与见了鬼何异？

谢幻瑶最后看了她一眼，声音平缓却掷地有声，“善恶有报，这世道从来是公平的。”

她转身而去，步伐落地有声，毫不留恋，只把谢幻蝶留在原地如困兽一般嘶吼尖叫，喊声之中透着绝望，如哀嚎。

数日后，谢幻瑶正在宫中逗弄福宝时，李立庆遣人送来消息——谢幻蝶疯了，疯得彻底，似狼似犬，见人便扑咬，哭喊不休。

不过半月，一封简短的书信飘落她手中，信纸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字：殁。

谢幻瑶默默将信纸捏成一团，闭上眼，将复杂的情绪埋藏，在重新睁眼后，她望向眼前明媚的阳光，花香袭人，春景正好，这世间的美好仿佛在提醒她，往后与过去不再纠缠。

“夫人，今儿阳光正盛，把皇子抱出去晒晒吧。”漫音提着裙摆步入殿内，满身暖意。

福宝，是谢幻瑶豁出命才得来的孩子。她对这个娇嫩的儿子万般珍视，恢复身子后更是事事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他人。

谢幻瑶揽着福宝，捏着孩童软腻的小脸蛋，语声温柔，“福宝，想不想和娘亲去晒太阳呀？”

婴孩奶甜的笑音飘荡在空中。

她嗔笑点头：“看来福宝是想出去玩啦，那择处风景好，便去御花园转转吧。”

步辇早已侯在殿外。

这本是皇帝乘用之物，而燕元寒却不顾朝臣反对，硬是将这步辇赏给了谢幻瑶。

群臣提出驳议时，燕元寒反倒更严辞以对。他拂袖自顾发火，冷声道：“皇后之位你们不同意，后妃的礼制也有诸多刁难，如今朕把自己的步辇让出去，这也要挑刺不成？她是朕唯一皇子的生母，倘若因劳怠而累着她怎么办？皇子有差池，你们担得起责任？”

一番话，说得众臣面面相觑，竟愣是没了反驳的由头——无论如何，皇子确实攸关国本。

梁青薇在位时，时局动乱，璟朝的凝聚力不足，而此事部分缘由正是梁青薇无后。没有储君的朝局，便是动荡的起始点。

谢幻瑶乘辇行过御花园，却意外瞥见那些曾被搬走的花木，如今已被尽数移回。她眼底掠过笑意，却又带点复杂的情绪。

漫音附耳轻道：“皇上知夫人最喜爱花，便命人将京城能收集到的花全搬来御花园。”

她的嘴角弧度渐渐收敛，望着眼前繁花有些怔愣。

其实，她已与燕元寒有十多日未曾谋面了。

正此时，远处传来呵斥声打断她的思绪——

“你这贱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在宫中又有什么用？该把你调去刷恭桶才是！”

哭泣声带着隐忍传来：“嬷嬷，我求您放过我吧！下次我一定用心！”

老嬷嬷显然不为所动，冷声嘲讽：“呸，到了如今还敢自称‘我’？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真是笑话！”

话声未落，便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拍打声。

谢幻瑶蹙眉，将福宝交给奶娘后转身。她看向那个跪地的小丫头，竟感到莫名熟悉。

“大胆！此乃御花园，竟敢喧嚣如市井，又何人阻扰夫人与皇子？”漫音冷声呵斥，威风凛凛。

嬷嬷闻言，如跳蚤般跪倒在地，不住磕首，颤抖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老奴不该如此闹腾，往后定修行谨慎，请夫人宽恕！”

无人敢不畏惧谢幻瑶，如今宫中谁人不知——虽名无皇后之位，但行事、待遇皆依皇后之例。

谢幻瑶未理会那嬷嬷的虚诚，她的目光转向跪地的丫头，缓缓开口道：“抬起头来。”

丫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谢幻瑶愣住了，后者也怔然无话。

“小夏！”谢幻瑶失声呼唤，随后猛地上前，将小夏一把揽入怀中。

她抱紧了小夏，而那小丫头见到熟悉的主人，终于崩溃大哭。

至于地上的嬷嬷，愕然之下几乎吓昏。

谢幻瑶命人将其抬走，又带着小夏回到慈宁殿。

她命小厨房备了一桌好菜，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夏，眼底满是疼惜，“慢些吃，不着急。”

小夏咽下食物，眼眶却重新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