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牢狱对峙

说话的是李立庆，那人正是当年燕元寒对谢幻瑶倍加呵护时，委托于御牢中多方照应她的心腹。燕元寒登基后，李立庆的位置也随之水涨船高，如今这御牢内外的事务，几乎全由他说了算。

“谢幻蝶被关在哪儿？”谢幻瑶语气一改往日刚硬，虽是奉燕元寒之命前来，但她仍怀着感激之心，对李立庆的照料颇为认同。

李立庆是个圆滑世故之人，察觉谢幻瑶的态度稍显缓和，脸上笑容愈发真切起来：“夫人真是心肠慈善。那谢幻蝶为非作歹，却还记得她，真叫人敬佩。”

谢幻瑶淡然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深处平静得有些诡异，话语却如寒风般刺骨：“我是来送她上路的。”

“送......送上路？”李立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强撑着讪笑附和，“上路是好事啊，总比她在牢里苟延残喘来得痛快，夫人果然宅心仁厚。”

谢幻瑶深吸了一口气，心底不由自主地第一次深刻领悟了“谄媚”一词的真实意义。

“夫人，请随下官来。”李立庆一笑置之，立即在前方带路。

谢幻瑶一路上四处打量，发现周遭的景象似乎与她记忆中的御牢大不一样，略一沉吟后问道：“李大人，这御牢似乎重新修葺过？”

话音刚落，李立庆便咧开嘴笑得如弥勒佛一般：“夫人，这御牢向来是低贱之地，哪里用得着修缮？您当年所住之处，可并非真正的牢房。”

谢幻瑶怔了一瞬，“哦？”

“夫人有所不知，那是狱卒用来值班休息的地方，皇上当时特命属下对那房间略作安置，以求夫人过得舒适些。”

脚步微微一顿，谢幻瑶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曾经的点滴回忆。彼时，她虽对那间阴暗潮湿的屋子感到迷茫，却自以为这就是牢房的标配，未曾多疑。如今得知竟是燕元寒事先安排，心底陡然掀起一阵莫名的波澜。

“夫人，已经到了。”李立庆的轻声提醒，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谢幻瑶抬眸望去，便看见谢幻蝶被困在十字木桩之上，四肢被牢牢地锁住，犹如断线的傀儡般垂着头。

她原本浓密的青丝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宛如被秋风扫荡的枯枝败叶，身上的鞭痕错综复杂，碎裂的布料与斑驳的血迹交织成一种难以直视的惨烈。就连那双光脚也早已失去血色，殷红的血液还在顺着脚尖滴落，蜡烛微弱的烛光下，破败如鬼蜮般的场景让人心底不寒而栗。

“每日鞭刑一顿，这是先帝临终所下的遗令。”李立庆低声说道，语气中似想特意澄清，这并非燕元寒的命令。

谢幻瑶微微点头，眼底神色淡然，却隐隐察觉到，男人们即使手握绝对权力，依然热衷于一个仁君的名声，这样的刑罚自然不会落在燕元寒的名义之下。

“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她谈谈。”谢幻瑶目光一扫，发现谢幻蝶的手指微微颤动，她知道，对方醒着。

李立庆恭敬地鞠了一躬，唯恐打扰，连连应下：“夫人若有任何吩咐，只需唤一声，卑职就在门外守候。”

谢幻瑶懒得多言，只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呵，好大的威风。”李立庆刚退出，谢幻蝶便缓缓抬起头来，声音虚弱，却带着凉薄的尖刻，“谢幻瑶，你别太得意。燕元寒再风光，又能对你有几分真心？男人都是一样的，为权势可以弃女人如敝屐。你这威风，能维持多久，可不好说呢。”

“父亲母亲已经走了。”谢幻瑶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语气如古井无波般平静地陈述。

谢幻蝶一怔，面上随之浮现出几分错愕：“走了？”

“北疆流放。”谢幻瑶语调毫无起伏地继续说道，“皇上下旨，谢家大小皆遣送北疆，再无回天之力。”

谢幻蝶闻言，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恨意涌上眼眸，仿佛要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谢幻瑶！你可知道北疆是何等苦寒、天险难越的地方！他们年老体衰，你竟狠心放任不管！”

“狠心？”谢幻瑶冷冷一笑，语调嘲弄而轻蔑，“谢幻蝶，你真觉得这些祸事从天而降，都与自己毫无干系吗？若非你贪心不足，步步算计，谢家岂会走到今天？”

谢幻蝶若有所思地一顿，再开口时笑声竟显得比哭更为悲凉：“谢幻瑶，我真佩服你的自以为是。可是你从进谢家门那一刻起，谢家人又何曾真正接纳过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你觉得这一切，真与你无关吗？”

谢幻瑶目光如霜，静静道：“别再自欺欺人了，明明是他们认不清形势，才有今日下场。若非一开始对我充满敌视，又怎知我后来自愿扶持他们不是？”

在这对峙之中，两人的立场似泾渭分明，但夹杂着的恩怨与绝望，早已让这个结局注定再无缓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