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逃不离的牵绊

卿云居的大堂内，丫鬟们跪了一地，个个战战兢兢，仿佛连呼吸都压低了几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谢幻瑶独自待在房间中，翻箱倒柜地一阵折腾，霹雳乓啷的声响不断传出，显得分外刺耳。

她所能带走的东西，其实屈指可数。在这侯府里，从衣衫首饰到琐碎小物，全是燕元寒贴心准备的，她不愿意带走这些，彷佛一切都变成了沉重的枷锁。这么一番整理下来，除了娘亲留给她的一支簪子，竟然没剩下任何值钱之物。而之前从国公府那儿折腾出来的嫁妆，也早已被她换成了一沓厚厚的银票，贴身揣在怀里。“有了这笔钱，”谢幻瑶暗想，“去哪里都能重新开始。”

她背上一个轻巧得不能再轻巧的包袱，脚步即将迈向门外。就在这时，揽青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嘴里急切地喊道：“夫人，您这是意欲何为？”

“还能干什么？”谢幻瑶斜眼扫了他一眼，语调平淡中带着一丝倦意，“离家出走罢了，看不出来吗？”

她顿了顿，很快又自我纠正：“或者说也不能算离家出走。真正的离家出走，剧本里是人走了，但婚约还是在的……”她低头陷入思索，“不如，我干脆写一封和离书留下吧，这样既干净利落，又能让将来断得彻底。”

想着想着，她眼神一凛，神色变得复杂。写和离书就意味着彻底断开关系，如若他燕元寒最终东窗事发，她和孩子都不会受牵连。可在这节骨眼上，这似乎又显得她太过无情。被怒意冲昏头脑的谢幻瑶，在这时候，神思竟再次冷静了下来。

揽青则听得冷汗直冒，连连摆手道：“夫人，自从您去了侯爷那边看望回来，这才多久，就要离家出走了？您真的见到侯爷身上的伤了吗？那些狱卒手段多残忍哪，侯爷每日都挨着打，遍体鳞伤的，您这时候离开他，真的狠得下心来？”

他见谢幻瑶仍是一言不发，索性换了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硬声软语掺杂着继续劝道：“夫人您走了，究竟还有谁能真心惦记侯爷的安危？更别说，您眼下身子骨虚，马上就要生产了，这个时候外出游荡，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够了！”谢幻瑶突然冷冷开口，硬生生打断了揽青的喋喋不休。她眉眼间透着一丝不耐，但语气却出奇地平静，“是他让我走的。”

“什……什么？”揽青愣住了，喉咙梗了一下，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语来反驳。

“没听清？”谢幻瑶挑了挑眉，“是燕元寒亲口对我说的，我也亲耳听见了，说得够清楚吗？”

揽青哑口无言，满腔的疑惑却难以抑制地翻上心头。作为侯爷的贴身下属，他比谁都清楚那人对面前这位夫人有多在乎！而现在，偏偏是同样的侯爷，居然主动让夫人离开。这反常的行为近乎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双方都僵持着无法言语时，漫音端着一碗汤药迈进了门。她娇声喊道：“夫人，今日府医刚熬好的安胎药，您快趁热喝了吧。”她话音未落，眼神却四下巡视，假装漫不经心地扫过跪着的众人，随即朝揽青递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后者稍稍一怔，迷惑中微微点了点头。

漫音每天都会送来安胎汤，而谢幻瑶因为怀孕，对孩子的事情极为上心，自然不会太过深究。她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发现不烫，便一仰头很痛快地喝了下去。内心暗自想着：“快喝完，动作麻利些，兴许我还能赶得及趁天黑前离开……”

然而没想到，药汁下肚后，最初那股暖意确实让她觉得舒服，但几息之间，这寒意竟迅速弥漫到胸腹之中，甚至眼皮也沉重不堪。

谢幻瑶眩晕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漫音将她揽住，温声细语地说道：“夫人别心急了，先好好歇着吧，孕期操心太多，对胎儿无益。”

“这是……安胎药？”谢幻瑶嘴角微动，却根本发不出半分声音。下一刻，眼前一片漆黑，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揽青眼瞧着这一幕，全身紧绷，双手攥成拳，眉毛几乎皱成了一个结。“你给夫人喝了什么？有没有副作用，会不会对胎儿不利？”他的声音压低了，透着愠怒。

漫音却平静地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担心，不过是些温和的安眠成分罢了。夫人如今这性子，咱们再怎么劝都没用，我只好出此下策，让她睡上一觉缓缓气。”

揽青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默认了她的说辞。两人动作迅速，将谢幻瑶安置在床榻上，仔细掖好被子。随后，揽青起身转身便匆匆出了门。

“你看着夫人，我得去大牢亲问侯爷，此事究竟是何缘由。”他丢下一句话，毫不耽搁地翻身上马，直奔大牢而去。

与谢幻瑶此前为见燕元寒而费尽周章不同，揽青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牢房。狱卒们一见他，纷纷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牢房深处，昏暗的光线中，只见燕元寒安然地倚躺在软榻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正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他身旁摆着一只小巧的香炉，袅袅白烟萦绕，一时间竟让人恍惚觉得，这是哪家书房，而非森冷牢笼。

听见脚步声传来，燕元寒不曾抬头，轻声问道：“可是国公府又兴风作浪了？”

揽青眉头紧蹙，声音低缓，却藏不住焦急：“不是，有关夫人的事儿。”他掂量了用词后，接着说道，“夫人回府后便四处整理包袱，说是要离家出走，属下不得不来问问您的意思。”

燕元寒手中的书微微一顿，眉目间几不可察地闪过异样，但语调依旧平静。“既然她决定要走，就由她去吧。记得派些可靠的暗卫，暗中护着她们母子。”

揽青瞠目结舌，良久才喘息一声，忍不住说道：“侯爷，夫人对您素来上心，担心得夜都睡不好！”

燕元寒却只是挑起一边眉梢，漠然道：“如果真是担心，怎会还执意离开？”他稍稍抬头，眼神悠长而深邃。这一句话，却让砭骨的凉意扩散了整个牢房。

房中，静谧如死水。